有人闯了进来, 当然惊动了这里的人,很快几个高大的内侍就围了过来,一个管事模样的公公上前道, “哟,这是哪位娘娘啊, 三更半夜的, 怎么好好的跑到这里来了?”
凌霜看向这位管事公公, “我是住在漪荷殿的凌嫔, 这位公公,我听说我宫里的内侍犯了事被您给抓了?”
管事公公在凌霜面前微微弯腰, 脸上却似笑非笑, “这位娘娘,我们隶属监察司,想要把人带走, 娘娘可是有陛下的手谕或是口谕?”
凌霜强自镇定, “我没有要提人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一下,我的人犯了什么事,如果你确定是谋害陛下的罪, 那我即可就走。”
小路子已经看到凌霜了, 他想扑过来,可他身上带着锁链, 于是就只能在原地磕头, “主子,娘娘……我没有,我没有要谋害陛下,奴才只是买了只烧鹅!”
凌霜紧紧盯着那个管事太监。
那太监还是微微弯着腰, “原来如此……凌娘娘也当知道,私下传递东西也是罪,这种贪嘴的奴才娘娘还是舍了。”
小路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敢再开口了,只是呜呜咽咽的哭。
凌霜定了定神,“好叫公公知道,这烧鹅是我让他买的,但我只让他买个烧鹅,其他的事我并不知道。如果公公查下来他只这一桩事,那这事我愿意担着,可他要是还犯了别的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小路子张着嘴泪眼朦胧的看着凌霜,凌霜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发着抖,她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下小路子。
那管事公公斜睨了小路子一眼,笑道,“娘娘仁义,这都愿意作保……这小子,倒也没查出什么大事,就是弄了个烧鹅进来……可这宫里的规矩不能破…”
凌霜道,“那请公公示下,像他这样的要如何处罚?我要是愿意出钱代罚行不行?”
管事公公一脸笑眯眯,“按规矩,他得挨上三十板子,剁掉一只手……可要是娘娘愿意出罚金……板子少不了,一千两银子保他那只手!”
凌霜转头吩咐彩霞,“去,把那金子取来,要是不够,拿我的首饰填上!”
彩霞慌慌张张的去了,小路子跪在地上,望着凌霜,眼泪直滚而下。
不一会儿彩霞来了,凌霜让她把那一包袱金子打开,“这是一百两黄金,够不够赎他一只手?”
公公笑了,“那当然是尽够了!”
凌霜又道,“既然我交了罚金,公公行行好,一并处理了,我正好把人带走行不行?”
那公公挥了挥手,就有人上前解开小路子,然后拿来了一张刑凳,把人按了上去,凌霜把手上一个绞丝金镯脱下,递给管事公公,“公公,规矩我懂,罚金归罚金,这些您老拿着,还请诸位手底下好歹悠着点,好赖也是一条命。”
那公公听了凌霜的话,脸上的笑意倒是真诚了不少,“娘娘放心,您都按着规矩走,咱也不会不懂道理不是?”
凌霜就在外头等着,听着里面扑扑扑棍棒加身的声音,彩云彩霞两人低着头守在凌霜身边,仔细看两人都在发抖。
不一会儿三十板子打好了,小路子被架了出来,凌霜定睛一看,还好,人是虚脱了,还有神智。
小路子张嘴想说话,凌霜喝道,“闭嘴!”
那公公笑眯眯出来,“奴才也算帮娘娘一个忙,替您把人抬回去,您需要吗?”
凌霜身边就彩霞和彩云,两个宫女也没力气把小路子弄回去,于是她赶紧点头道谢,两个身强力壮的内侍就把小路子抬到了漪荷殿。
凌霜复又给了两人赏钱,让彩云去照顾小路子,好在金疮药都有预备,凌霜这里也有消炎化瘀的丸药,她一并拿了给彩云。
然后凌霜才松了口气,彩霞服侍凌霜歇下,还道,“要不是主子,小路子这下可就没命了。”
被监察司带走还能活着出来的可不多啊。
凌霜恨死了,“都说了不要买,不要买,偏不听!等他好了我还得打他板子,气死我了!”
一千两银子一只烧鹅啊!她都能开鹅厂了。
彩霞就闭了嘴,不管主子说的有多狠,今儿要不是她,小路子这条命就得交代了。
躺倒床上,凌霜忽然道,“不对啊,那只烧鹅呢?”
彩霞茫然,“啊?”
凌霜道,“我付了罚金的,那这只鹅就该还给我呀,没得我付了一大笔钱,鹅也不给我?”
彩霞永远不知道自家主子的脑回路有多离奇,于是期期艾艾道,“那奴婢去把那鹅要来?”不知道要不要得到。
凌霜突然泄气,“算了,那地方太可怕了,这只鹅就便宜他们了!”
彩霞偷偷松了口气,她也怕独自过去面对那个公公。
这边彩云照顾小路子,给他擦洗上药,嘴里还道,“要不是主子,你这次命就没了!你是不知道,我们一说主子立马就爬了起来,带着我和彩霞姐姐就过去了。”
小路子虽然挨了打,其实只是皮外伤,并没动着筋骨,打人的人手底下分寸极好。
他趴在床上还在抽鼻子,“我知道,我这条命以后都是主子的!”顿了下道,“也是背晦,哪个知道他们今儿严查呢,一只鹅都不放过……”
彩云道,“行了行了,上了药休息,就是想替主子办事,你也得快点好起来。我可告诉你,主子也生气呢,等你好了主子要打要骂……”
小路子马上接口,“我都担着,绝无怨怼!”
这事很快慕容霄也知道了,他奇道,“凌氏为了个内侍亲自跑去监察司要人?”
从未见过这种事!
胡公公道,“是,才刚阴公公过来回禀的。上回凌娘娘被陛下赶走,这宫里见风使舵的人多,就有人开始苛扣凌娘娘那里的用度,凌娘娘也没说什么,她宫里的宫人们就想着法给凌娘娘去外头买吃食,凌娘娘倒也说了不用,那个小路子今儿弄了只陈记烧鹅进来,正好阴长野在盘查呢,就给撞网里了。”
“原本也没动他,就打了几下,想着过几天处理了就是,也没准备惊动凌娘娘,谁知道娘娘就风风火火去了,为了救下那小子,凌娘娘给了一百两黄金,一个绞丝金镯。”
慕容霄想不通的是,“值得吗?就一个闯祸的内侍,她身边也没多少钱。”
胡公公低头不语,站在外人的角度,确实不值得,宫里奴才最不稀罕,这个去了还会有新的过来。
可站在小路子的角度,他活了下来。
就是同为内侍的人看了,心里也会有所触动,自己服侍的主子愿意倾其所有把人保下,这也算跟对了主子!
阴公公也是因为这个,才让人特意打的轻了,要不然三十板子打下去,哪怕不死,小路子躺上几个月不稀奇,现在他这伤,不过十天半个月就能活动了,也没有后遗症。
慕容霄有些茫然,“凌氏到底是怎么想的?”
奴才而已。
胡公公轻轻道,“凌娘娘只是好心罢了,这宫里其他娘娘们关心自己更多些,凌娘娘更仁善些。”
对于掌握监察司的胡公公来讲,后宫妃嫔们每日什么情况他比慕容霄还清楚,那些在慕容霄面前再温婉,再柔顺的女子,生了气罚起下人来也从不心软。
宫妃们也不是谁都打骂,自己的心腹也会笼络。
一些小宫人就是主子们天然的出气筒,有的人打骂了气顺了还会给颗甜枣,有的人打了骂了就算了,反正小宫人又没什么稀奇的。
只有凌霜,她从未因着自己不舒坦就冲着自己宫里的下人发脾气,上回侍寝失败,胡公公都认为漪荷殿肯定有宫人要遭殃,没想到凌霜还是没对任何宫人动手,这让胡公公也刮目相看。
慕容霄沉默,过了一会儿道,“她就不怕那小路子本就没安好心?”
胡公公微微一笑,“阴长野说凌娘娘再三强调,那小路子如果只是买了只烧鹅,那她愿意把人保下,如果查实小路子还有别的事,或是想谋害陛下,那她就不管了。”
慕容霄莫明觉得心里一舒坦,“也还不算笨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