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宋公文没有坚持下去的原因之一。
也是担心会有问题。
才特意和老师商量一下,如今对方给出意见,让自己等等,自然不会继续坚持。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张正明一笑,并没有继续谈论此事。
但很快,他顿了顿,道:“应星此次回京,不知道会先去哪里,若是去找你了,你与他说说,让他回来住吧,我这个做叔父的,尽量不会唠叨。”
果然。
老师口上不关心。
但最后,还是很在意的。
“是,老师。”
宋公文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
二人告别后,就各自一前一后离开了院落。
与此同时。
在京师东城门口。
一名风尘仆仆、头发有些杂乱的中年人,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袱,站在了城门之下。
“两年多了,总算是回来了。”中年人看着来往的热闹人群,心中有些感慨。
只见中年人身躯挺拔,眉眼清明,即便衣衫有些褴褛,但身上那股精气神却还是隐藏不住。
活了四十多岁,但从二十岁之后,他几乎都在外面闯荡,走过了无数的山川大河、见过各种珍奇事物,虽然每一次都有新的感受。
但现在,人到中年,也已经有些走不动了。
如今再一次回到了京师。
心中有些许亲切感。
“先去哪里呢?”
中年人稍稍思考了一下,喃喃自语:“叔父见到我这个样子,肯定会生气的,还是先不去了。嗯,就去公文兄的住处吧,也好收拾收拾。”
“不过公文兄现在是内阁次辅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待见我。”
中年人哈哈一笑。
京师。
乃是天子脚下。
想要进去,必须要查明身份。
不过这对于中年人,到没有什么。
当即也不再犹豫,走到城门接受检查后,就走了进去。
...
京师城东,宋宅。
虽说宋公文如今已经是内阁次辅了。
但还是和之前一样低调,也依旧住在以前的宅子里。
在大堂中。
宋夫人端来一碗热汤,放在了桌子上。
宋公文点了头,然后道:“夫人,再多来几个菜吧,应星兄看来是饿坏了。”
说完,他抬起头。
此刻,在对面正坐着一个中年人,端着碗,正在埋头大快朵颐,那吃相,几乎和宋鸿志有的一拼了。
而中年人在听到宋公文的话后,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后,又喝了一杯热茶,然后道:“公文兄,你这就不对了,我这不是饿坏了,而是一直在外,很少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了,嫂夫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手艺丝毫不减当年啊。”
中年人,正是当朝太傅张正明的侄儿,张应星!
口中的嫂夫人,自然是宋公文妻子。
须知。
宋幼薇之所以厨艺超群,
就是因为得了宋夫人的真传,最后青出于蓝了。
“应星兄,你还是吃完了再说话吧。”宋公文闻言,当即一笑。
自己与张应星的关系,虽算不上莫逆,但也是好友。加上当初他还是大理寺少卿的时候,此人只要在京师,就经常来府上蹭吃蹭喝,因此说话也不客套。
张应星也没多说什么,当即开始认真干饭。
显然,正如之前所言。
确实没有吃过如此丰盛的饭菜了。
这也难怪。
他多年来一直漂泊在外,完全算的上风餐露宿,有的干粮吃就已经不错了。
良久。
张应星将桌子上十多份饭菜,加上热汤,全部一扫而光。
着实把宋公文都给吓着了。
当即,又让下人去准备一壶热茶,当即道:“应星兄,两年在外,肯定见过了许多新奇的事物吧?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次,我做个学生,听你说可好?”
“什么学生不学生的,你给我的信,可不是这副语气啊。”
张应星笑了一声,他本来性情就洒脱不羁。
说话的时候,自然不会拐弯抹角。
也正因此。
与作为当世大儒的张正明,有时候确实聊不到一块。
当即,张应星顿了顿,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多走了一些地方而已,说不说也没关系,不过公文兄,此次我来你府上,可是有事相求的。”
有事?
宋公文一愣,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道:“但说无妨。”
“公文兄,你现在是内阁次辅,地位不同以往。”
“所以我此来,只为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张应星深吸一口气,神情认真道:“望公文兄,能推举我做官!”
做官!
此话一出。
宋公文有些无奈。
果然,是为了此事吗。
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好友,心中一直有当官的想法。
不过此前也只是想法,但并没有真正付出行动。
可现在,看对方的语气,显然是认真了。
随即,宋公文一笑,道:“此事你和我说做什么,你可以去求老师啊,是太傅,首辅,又是吏部尚书,想要给你个一官半职,肯定是没问题的。”
“我现在虽然是次辅,但才上任多久啊,所以你的希望,还是不要放在我身上吧。”
正如他所言,以张正明如今的权势。
让一个人当官,那是轻轻松松的。
尤其是此人还是对方的侄儿,直接说就好了。
至于老师与学生之事。
宋公文也并没有瞒着对方。
毕竟怎么说都是好友,又有一层关系在,完全值得信任。
只不过,当张应星听到这句话后,顿时就摇了摇头,不由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位叔父,让他以权谋私,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当初我也不是没提过这种事情,当时他就怒了,你现在让我再说,怕叔父要直接上手了。”
“噢?”
闻言,宋公文面色微微严肃,当即道:“老师不会以权谋私,我就会了?应星兄,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话虽如此,但语气却带着玩笑之一。
不过。
若是让他真去以权谋私,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宋公文非常清楚,如今自己的位置,那是因为陛下天恩。
如果在这种时候,就开始使用手中的权力,为别人谋求官位,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即便是好友,也绝不会如此。
当然。
宋公文心里清楚。
自己这位好友是有能力的。
若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肯定能做出一些事情。
因此语气虽然严厉,但并没有完全拒绝的意思。
而他之所以如此,也是想要测试一下对方,不可能随口答应。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张应星道:“这些日子你从我信中,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确实想要为朝廷做事的,尤其是这两年,我走遍各地的山川河水,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北方雨水稀少,容易导致干旱,而南方雨水量多,容易形成水患,简而言之,就是旱的旱,涝的涝。”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从北到南,多数的时候是走陆路,但陆路慢,时间久,若是能在这两者之间,开辟出一条运河,那就完全不同了。”
“不仅能节省大量的时间,还能将南方的繁荣带给北方。”
说到这里,张应星顿了一下,继续道:“内政和经济方面,我并不如你了解,但你应该知道,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果然。
宋公文闻言后,当即陷入了沉思。
的确,能使能用一条运河,将南方和北方都连起来。
那往来就会更加方便,且南方的经济,也能够带动北方。
毕竟,在这方面,北方是不如南方的。
从士族多在江南一带就知道了。
尤其他还想到了另外一点。
那就是京师的位置处于北方,可以完全控制。
可江南,因为远离京师,所以在某些时候很难加以掌控。
而这条运河,就等于将两个地方连了起来,未来朝廷也更容易的控制南方。
可以说。
一但运河开通,好处多多。
只是很快,他就皱了皱眉头,继而道:“你想法是好的,可问题就是,北方到南方这个距离有多远你知道吗?想要完全打通,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多少银子吗?”
“你现在说的是一句话,但执行起来太难了,何况现在朝廷有没有多少银子,怎么去做?”
“这就和我没有关系了,我只是提出意见和想法。”
张应星当即一笑,然后道:“不过公文兄,你对于我大魏的地势,还是不够了解,虽然南方与北方的距离很远,但据我这些年的观察,这一段路中,有着河水进行连接。”
“不说是开运河,就需要真正建一条运河,只需要将各条河水之间打通就行了。”
说着,他从抱负中拿出了一卷巨大的水图,继续道:“这是我画的,你看看就明白了。”
张应星在外游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去的。
宋公文当即将水图接过。
果然。
上面将大魏北方和南方各条河流都标注的极为清楚,不仅有大的,也有小的。
连最详细的舆图,都完全比不上。
“这...”
宋公文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看了一眼对面的好友,只是出去两年,就能将大魏的河流记录的如此详细?
当然,详细归详细,不代表大运河的事情就能成。
即便有河水连接又如何呢?
在这一段路上,可是还有许多山川呢,想要凿开,需要多少人,费多少功夫?
不是他觉得运河的这个主意不好,实在是因为太费时费力了。
朝廷本就缺钱,在来上这么一个工程,根本扛不住。
当即,宋公文将水图给收起,然后道:“我记得前段时间,你不是在研习冶铁之术吗?还有什么水车之类的,怎么现在开始画水图和地势了?”
之前两人来往过许多信件,他自然知道对方做的事情。
“孤陋寡闻了吧?”
张应星一笑,然后道:“水图地势只是我研习的研习的众多方向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冶铁、纺织、制盐、兵械、农物,说到农物,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叫做马铃薯的海外之物,不仅口感好,而且生长的极快,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这一席话。
饶是宋公文听到后,也不由有些头晕目眩。
太多了,太繁杂了。
自己读书就已经花费了几十年的功夫。
可没想到,对方居然了解这么多,还说的头头是道的。
且每一项,听起来似乎都非常不错...
全才啊...
宋公文不由感叹。
不过,他今日本就与张正明聊了许多事情,如今确实有些有头大了,罢了罢手道:“好了好了,应星兄,你的才能我都知道了,还是说说你当官的事情吧。”
“我倒是想知道,你懂这么多东西,若是在朝廷任职的话,想去哪里?”
说实话,如果真如对方所言。
能将说的那些,全部都了然于胸的话,那确实有些难以安排。
“去哪里?”
张应星听到此话后,思索了一下,然后道:“工部适合我。”
工部?
宋公文点了点头。
的确,工部确实适合。
只不过,他暂时还做不了主,当即道:“行,你的话我记下了,不过当官的事情,你不要急,朝廷现在事多,北境还在打仗,你可以去等等。”
这段时间,身为户部尚书的自己,因为打仗的事情,可以说忙得不可开交。
加上边关互市,江南的摊丁入亩。
他真的有些分身乏术了。
“无妨。”张应星道。
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外游历,说实话也真的有些累了。
如果立即上任的话,确实有些适应不了。
不过很快,他再次开口道:“说到打仗,公文兄,我在路上就听说了,鸿志那小子,升任了辽镇指挥使,当了将军不说,还灭掉了高阳国,此事可当真?”
“那还能有假?”
宋公文闻言,当即直接道:“不过此事,确实也出乎了我的预料。”
自己儿子第一次打仗,就灭掉了一个国家。
任谁怕是都很难相信吧。
“我就说吧?”
这时候,张应星道:“公文兄,当初我就跟你说了,鸿志这小子像我,将来会有大出息,现在一语成谶,如何?”
“你说的对...”
宋公文点了点头,也为儿子骄傲。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那句话中的问题,忍不住道:“什么叫像你?那是我儿子,明明是像我!”
儿子立下了灭国之功,别提有多长脸了,现在居然说儿子跑来说像别人。
怎么还能忍得了。
“行行行,我也不与你争执了。”
张应星打了个哈欠,显然有些累了,然后开口道:“公文兄,你给我弄间客房,这几日一直在赶路,实在是乏了。”
“你不回老师那里?”
闻言,宋公文微微蹙眉,道:“应星兄,老师虽然嘴上在骂你,但心里还是很在意你的,今日还在问呢,你洗漱一下,就去见老师吧,都三年了。”
他现在还记得离开那座院落之前,张正明那关心的语气。
现在张应星不回去,宋公文觉得该劝劝才行。
“我何尝不知道叔父关心我呢?”
张应星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只是我现在一事无成,叔父又是一个要强的人,就这样回去,会让他失望的,你也知道我想当官,除了因为自己外,就是想要在叔父面前证明。”
“即便没读过圣贤书,没有考取功名,可已经能成一番事业,能为国尽心。”
说到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
张正明当初骂自己的话,张应星是在意的。
之所以学这么多东西,也是想要在另外一方面,证明自己没错。
“这...好吧。”
宋公文本想再说点什么,可也知道这位好友的性子。
若是逼急了,怕是连自己府邸都不住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留下,之后再想办法。
当即,他没有继续开口,而是直接招呼下人,去收拾一间客房。
至于张应星当官之事。
宋公文觉得,还需要从长计议,至少需要一个契机才行。
有才华,但也要有名义!
就这样。
张应星在宋宅住下了,这一住,就是好几天。
期间,他几乎都呆在屋子里呼呼大睡。
没办法,走了这么久的路,又到了这个年纪,自然要好好休息才行。
而也就是这一日。
宋公文早早走出了宅邸。
今日虽然不需要上朝,但却是御前会议召开的时间,必须要早点到场。
毕竟这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北境与高阳国之战、还有变法、以及今年的税收,也要上来了,必须要在陛下面前好好回禀一下。
至于皇宫中的魏云弈呢?
起的也很早。
其实,这几日他都没怎么睡,当然也并不全是修炼,而是被一个问题困扰。
至于问题,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开凿大运河,以及修建魏直道这两件事情,魏云弈翻来覆去,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而这,也让他非常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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