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雨越下越大,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迟砚看这破天气,往机场服务台打了一个电话,查询过后,晚上八点从元城飞往云城的航班,果然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了。
客服给的时间是预计推迟三个小时。
拜天气所赐能元城多停留一会儿,迟砚感觉这是因祸得福。
从饭店出来,迟砚叫了一个车,送孟行悠回家。
平时顶多四十分钟的路程,碰上堵车和恶劣天气,开了快八十分钟才到孟行悠住的小区门口。
车停下后,迟砚已经给了司机一百块钱,让他在这里等十分钟。
孟行悠看了眼时间,怕他来不及,出声说道:“我自己回去就行,没几步路了,你赶紧走吧,别误机。”
迟砚好像没听见似的,撑起伞先下车,顺便把座位上的特签书和礼物纸袋拿了下去。
“雨这么大,这么多东西你怎么拿?我送你进去。”
孟行悠拗不过他,跟着下车,迟砚一手撑伞一手提东西,生怕孟行悠淋着雨,她的头从车里探出来,就把伞全罩在她头上。
迟砚的工装外套还穿在她身上,他自己就穿着一件浅棕色T恤,这几秒钟的功夫,右半身已经淋透了,浅棕色瞬间变成了深棕色,布料贴在身上,往下滴着水。
孟行悠目光一滞,赶紧关门下车,推了推他的胳膊肘,说道:“你别都顾着我,我淋不着。”
迟砚见这雨是斜着下的,风一吹全往孟行悠身上浇,赶紧跟她换了一个方向,走到左边去,伞还是尽量往她那边撑。
孟行悠的连衣裙摆只到膝盖的位置,小腿都露在外面,迟砚瞧着就冷,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你以后别穿裙子了。”
继右半身之后,孟行悠看迟砚的左半身也快淋湿,抬手又推了推他的胳膊,没推动,反而招来一句轻斥:“别闹,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孟行悠瞪他一眼,比他还要凶:“你才别闹,这伞够咱俩用,你过去点儿。”
迟砚在撑伞这件事上不是一般的执着:“我没光着腿,我不冷。”他见孟行悠冷得嘴唇都没了血色,目光愈发沉,“都入秋了,你还穿夏天的裙子,孟行悠,你是不是又想发烧?”
孟行悠裹紧外套,强撑着说:“我才不会发烧,我身体好着呢。”
“高一发烧跟耍酒疯似的人是谁?”
“……那是意外。”
迟砚还记得孟行悠发烧的样子,又是说胡话又是上嘴的,皱眉道:“意外也不行。”
孟行悠抬头看着他,有些不满:“你要不要这么霸道?”
“我不在,万一你发烧对着别人犯糊涂怎么办?”迟砚光是想想那个场景都受不了,舌头顶了顶上颚,不知道在吃谁的醋,“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孟行悠你敢发烧试试?”
“……”
孟行悠无奈垂眸,小声嘟囔:“你现在好啰嗦。”
四周都是雨砸在屋檐上的声音,孟行悠说话声太小,迟砚没听真切,在雨中大声问了句:“你说什么?”
孟行悠同样大声的话,像是跟他较劲似的:“我说你!好啰嗦!”
迟砚偏头轻笑了一下,无奈纵容对半开:“我不是对谁都啰嗦的。”
“这么说我还应该觉得荣幸?”
“那到不用,都是男朋友应该做的。”
“你记性不太好。”
“你都说了是一步之遥,我一天没跨过去,我就还是你男朋友。”
“迟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呢?”
“现在发现也晚了。”
“真以为我不敢甩了你吗?”
“不敢,但我希望你不要。”
“……”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说个没完,不知不觉走到家门口。
孟行悠走上楼梯,正在包里摸钥匙,钥匙没摸到,倒是前面开过来的一辆车的近光灯照了一脸。
光线太刺眼,孟行悠顾不上找钥匙,抬手挡住眼睛,等车灯熄灭后才放下手,仔细打量这车,暗叫不好,想叫迟砚赶紧走,可是好像也晚了。
孟父看见家门口除了孟行悠还站着一个男生,趁车库门还在往上升的空隙,撑着雨伞下车来瞧。
孟行悠自知避无可避,火速扔给迟砚一个“你别说话都让我来发挥”的眼神,在孟父开口前,抢下先机:“爸爸,你去哪了?”
孟父还是乐乐呵呵的,话是对孟行悠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迟砚:“去了趟公司,悠悠,这位是?”
孟行悠摆出最正经的表情,故作淡定地扫了迟砚一眼,回答:“啊,我同学,顺路送我回来的,雨太大了。”
孟父是个过来人,这话最多信一半,但也没多问,冲迟砚点了点头,笑着说:“麻烦你了,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迟砚不敢怠慢,垂眸回答:“叔叔好,我叫迟砚。”
孟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回想几秒,恍然大悟:“是你啊,你高一是不是跟悠悠坐同桌?上回他哥哥去开家长会,回来还提到你,说你成绩好。”
迟砚谦虚道:“叔叔过奖了,悠悠更优秀。”
家里有两个当兵的,孟父已经视觉疲劳,越看迟砚这种清秀款越顺眼,笑意更甚:“不及你不及你,她啊,偏科偏得厉害,你是全面发展,你俩现在也一个班吗?还是不是同桌?”
孟行悠感到头疼,在孟父问出更多问题之前,挽住他的手,出声打断:“行了爸爸,我们进屋吧,我快冻感冒了。”
孟父听出女儿的言外之意,看破不说破,转头对迟砚说:“谢谢你送她回来,有空来家里做客。”
迟砚受宠若惊,连声应下:“不客气,都是小事情。”迟砚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孟行悠,出声道别,“那我就先走了,叔叔再见。”
孟父笑着叮嘱:“路上慢点。”
孟行悠看他就要这么直愣愣地冲进雨里,出声叫住他,把伞递过去:“你拿着用。”
迟砚这次没拒绝,接过伞撑开,转身跑远了。
迟砚一走,孟行悠跟孟父大眼瞪小眼,怎么看怎么尴尬,她摸摸鼻子,讪笑着说:“门开了,爸爸你去停车,我就先进屋了。”
孟父的目光从孟行悠披在身上的外套掠过,孟行悠被他一看,才反应过来衣服忘了还给迟砚,心虚到不行,画蛇添足地解释:“这是我……我今天刚买的,好看吗,爸爸?”
“好看,但爸爸觉得没有男生穿着好看。”孟父顺便给女儿打开了大院门,让她进去,调侃道,“你穿着太大了,下回记得买小码。”
“……”
孟行悠脸都红了,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爸爸……我们不是……那个……”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孟父笑着往车那边走,一副“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样子,“衣服收好了,要是被你妈妈看见,我可帮不了你。”
孟行悠一怔,迟疑了几秒,才说:“谢谢爸爸。”
孟父挥挥手,没再多言,只说:“进去吧,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别感冒。”
孟行悠百感交集,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作罢,转身回了屋。
国庆假期一过,冬令营的训练继续进行。
决赛有实验项目,涉及的知识点也更多,带队老师给大家加了训练时长。
跟每个队员所在的学校打过招呼后,取消了他们的晚自习,用来进行竞赛训练,顺便被剥夺的时间还有周末。
所幸带队老师的五中的,所有训练都在五中进行,只有周末会去理工大。
孟行悠免了学校和训练营两头跑的问题,依然住在自己宿舍。
少了在路上奔波的功夫,虽然每天结束训练比晚自习晚两个小时,但是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日子也不是特别难过,还在能撑得住的范围内。
竞赛上课两头忙,孟行悠每天早出晚归,只记得今天星期几,有时候学昏了头,好几次跟楚司瑶和陶可蔓吃饭,还在问现在是几月份。
陶可蔓调侃她现在的状态是:沉迷学习日渐消瘦,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日子像是被按了加速键,飞快往前冲,孟行悠明明感觉昨天才结束初赛,转眼决赛就在眼前。
十一月底,竞赛冬令营正式开始。
从现场报道到闭幕典礼,耗时六天,参赛队员由省队统一管理,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状态。
孟行悠过了六天没有电子设备的日子,第六天闭幕典礼结束,回到学校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今年的赛程全部结束,孟行悠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她是那种考完就不去纠结分数的人,不管好坏,只要她能对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第二天是周五,赵海成特地批了她一天假,在宿舍休息。
孟行悠这两个月因为竞赛耽误的课程有点多,理综和数学她还能自己消化掉,语文和英语实在是无能为力。
期末考试就在下个月,她怕考太差被扔出重点班,不敢松懈,第二天还是跟其他同学一样,七点半到教室上早读。
班上的人看见孟行悠回来,特别是江云松,格外热情凑上去,关心她的比赛情况。
“孟行悠,你考得怎么样?我听说今年的题特别难。”
孟行悠拉开椅子坐下来,面对课桌上堆成山的试卷,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反正尽力了。”
江云松九月份也参加了初赛,拿了省一,只是分数不够没有进冬令营,不过拿到了几所重本大学的自主招生名额,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孟行悠是他们这一届竞赛生最有潜力被保送的人选,江云松听见她说自己尽力,笑了笑,比她自己还有把握:“我觉得你肯定能拿国一,到时候你高考都省了,多好。”
孟行悠差不多一个学期都在忙竞赛,二班对她来说是新集体,现在连班上的人都认不全,除开秦千艺和陈雨,也就跟江云松能说上两句话。
但是比起跟秦千艺和陈雨借笔记,孟行悠宁可跟江云松开口。
“再说吧。”孟行悠笑了两声,客客气气地问,“英语和语文上到哪了?你的笔记能借我看看吗?”
江云松跑回座位,把自己的课本和笔记都拿过来,放在孟行悠桌上:“随便看,其他科目的你要吗?”
孟行悠说了声谢谢,低头忙活起来:“不用,书我上课就还你。”
江云松挠挠头,笑着说:“不着急,你慢慢看,有哪里不懂的随时问我。”
孟行悠点头,冲他感激地笑了笑:“好,谢谢你。”
江云松:“客气什么,都是同学。”
孟行悠按照江云松的笔记,草草过了一遍这学期的内容,没抄完的笔记她趁着大课间的时候,拿到店里全复印了一遍,留着课后自己复习用。
周五晚上本来跟楚司瑶和陶可蔓约好了吃火锅,可两个人都临时有事,只好改成下一周。
孟父孟母最近要拿一个政府项目,忙得脚不沾地。
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去外地看战友了,孟行悠想了想,最后还是回了市区,离学校近,不用坐那么久的车。
晚上在家吃的外卖,吃完饭看了会儿电视,频道换来换去也没找到好看的。
孟行悠懒得浪费时间,想到自己文科落下的课程就心慌,索性关了电视上楼看书学习。
英语试卷刚做到一半,孟行悠正在跟一个生词较劲,手机响了起来。
孟行悠伸手抓过来一看,是景宝发过来的视频邀请。
景宝国庆的时候做了鼻子的整形矫正手续,从迟砚前段时间发给她的照片来看,畸形状况改善了许多。
这一个月来,景宝没怎么找孟行悠聊天,估计是迟砚跟他打过招呼,不要打扰她集训比赛。
就连迟砚自己,除了每天的日常问候,也没有跟她过多闲聊,留给她专心备考的空间。
孟行悠放下笔,脱了鞋上床靠着,接下视频邀请。
景宝的伤口还在恢复期,戴着一个医用口罩,看见孟行悠的一瞬间,眼尾上扬笑起来,还兴奋地挥了挥小手:“悠崽,你听得见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