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爷子颇为自得地道:“嗯,这臭小子虽然有时候气得我跳手跳脚,不过他总的来说还算懂事听话,嗯,最大的优点就是孝顺,读书也不错,还每个月给我几千块钱当零花,比他爹强多了!”
冲着霍爸爸一瞪眼,“你还别不服气,你儿子就是比我儿子强!比我儿子更孝顺!当年骂你几句你就发脾气去当兵了,也不怕枪炮子儿,一身是伤,也不想想做爹娘的有多伤心!”
霍爸爸尴尬万分,低头抽烟,不敢接话。周老爷子被霍老爷子这句你儿子我儿子给弄得哈哈大笑,道:“老哥啊,你好福气啊,大元做战斗英雄保家卫国,现在又是人民警察,这叫一代更比一代强,比我强多了啊,强多了啊,你还不知道,我为了我那些儿孙,可是伤透了脑筋,伤透了心!”
两位老人聊着聊着便聊到各自早逝的妻子,周老爷子想起第一次和霍海见面时曾觉得对霍老爷子这个霍扁担的名字很有印象,便问道:“老哥,听小祸害说你岳父当年是国军军官,黄埔毕业的,能跟我说说他吗?”
“唉,我这个岳父老子啊,叫袁重山,黄埔生,又高又壮,威风凛凛的彪形大汉,一身好武艺,民国三十一年跟着远征军去了缅甸,当时是连长,作战勇猛,两次带着敢死队冲锋,后来被提拔为营长,民国三十四年时牺牲了,听说是渡河时被一颗炮弹打中,尸骨都没找到,就一点抚恤金和几块奖章。
我那岳母贞烈啊,留一份遗书给小叔子,把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我老婆托付给他,自己上吊了。解放后划分阶级成分,我老婆成了反动伪军官的千金小姐,她叔叔成了罪该万死的地主,被批斗得很惨。倒是我们霍家,祖宗八代都是贫下中农,我老婆那时候身体很不好,走路都走不稳,瘦得跟柴棒棒一样。
以前她是千金小姐的时候,我就喜欢上她,这不,她落难了,我就和她成家,偷偷摸摸地上山打猎下河摸鱼,好好将养她的身体,这才有了儿子。唉,可惜咯,岳父老子一家都是苦命人苦八字,尤其是我这个老婆,日子刚刚开始好,一个不留神就走了。”
霍老爷子要霍爸爸将墙上的相框取下来,摆在桌上,指点着里面几张发黄的老照片:“喏,这就是我岳父,唯一的一张,还是偷偷藏着才保留下来的,几次抄家都没被抄走。”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男子身穿军装,一脸英武,相貌堂堂,旁边一个面貌秀美的女子,剪着齐耳短发,怀里抱着一个梳着丫头髻的小姑娘。
周老爷子视线焦点定在这个女子脸上,好一会,颤声问道:“老哥,你还记得你岳母的名字吗?”
霍老爷子叹口气:“怎么不记得?我岳母可是大家闺秀,听说她家祖上是开钱庄的,岳父在上海和她结识,她不顾家里反对,坚持嫁给岳父,遗书里写得清清楚楚,不能同生便同死,夫妻两人谁死了,另一人绝不独活。周老先生,她跟你一样也行周,叫周贞惠,就埋在袁家祖山里,将岳父的战功奖章和几件衣服和她埋在一起,我打算过些日子,天气凉快了,就花点钱把他们的墓用条石修一下,墓碑也要重新弄,再做个道场,烧点纸屋烧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