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落缤用了什么法子哄走了福娘子等人, 外面没了多余的声息。
门打开,贺兰霆冷漠的背影离开了这里。
房内崔樱像是松了口气,呆坐着直到手腕被崔珣拉开, 才反应缓慢地瞧了他一眼。
崔珣用自己的帕子为她包扎伤口,兄妹二人都很沉默。
崔樱:“我跟他往来快一年了,在你回来之前就有交集, 春猎那时也是。”
崔珣:“他逼迫的你?”
崔樱:“倒也不是, 很多事交织在一起, 难说是谁对谁错。”
如果她不愿意, 也早就告诉她阿翁大母了,父亲的事也不会多管。
时间不多,说来话长。
崔樱没办法在当下这种情况将所有来龙去脉告知清楚给崔珣,她只挑拣了几件重要的事大概说了说。
例如她怀着孩子怎么嫁进顾家。
崔樱没什么表情地说:“我跟顾行之商议好,这孩子就说是他的血脉, 昏前我与他情难自禁弄出来的。”
崔珣有片刻的凝滞。
他看自己的妹妹的眼光彻底变得不一样, 他也觉得崔樱从此刻起在他心中全然不同了。
她怎么这么大胆,她为什么有事就不愿意跟家里商量。
他觉得现在造成这样的局面,他也有错, 他离家太久没关心过她, 让她曾经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
崔珣略带痛苦的眼神盯着她怀孕的肚子,光是听她轻飘飘地说几句话,就不敢想象她遭受过多大的罪。
顾行之是源头,父亲是源头, 这门亲事就是源头。
“阿樱……”
这事太大了, 崔珣一时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好在的是今天贺兰霆被他们兄妹二人一齐逼走了, 昏事能够继续下去, 不会让崔家在这个风口丢尽颜面。
坏处是贺兰霆走,不代表他示弱退让,他那是耐心告罄,是尊严比挽留求和更重要。
崔珣的反对,跟崔樱的抵抗,加起来耗费了他的自尊心,他一个太子在喜爱的女子成亲当天,要带她走,已经是极限了。
何况崔樱还怀了他的骨肉,他完全有理由向皇后、圣人禀明,强制让崔樱以侧室的身份进门,搅得多方天翻地覆,但他没有。
他应该是有考虑到崔樱不愿意才会私下走一趟,结果崔樱根本没有给他丝毫挽回的余地。
不管崔珣怎么思虑担忧,崔樱眼都没眨一下,“阿兄,先别跟阿翁他们说,时候不早了,你也出去吧,迎亲的队伍应该快到了。”
没过多久,顾行之一方人登上了崔家的大门。
崔樱被崔珣背着出来,在堂屋里道别了亲朋好友,行了该行的规矩,送崔樱上她的昏车。
到了顾家以后,崔樱的手才被顾行之握住,他很快又放开了,还不知道他没来之前发生的事,只多余地问:“没给你揣手炉吗,手怎么这么凉。”
崔樱的昏服袖子长而宽大,很容易遮住腕上受过的伤。
她没有回答顾行之的话,因为她在顾家的厅堂里见到了不欢而散不久的贺兰霆。
他是来观礼的。
按照他的身份应该是在主位,但或许是考虑到今日是家中子嗣成亲,所以以顾家的长辈为先。
他朝崔樱一眼望过来,那眼神冷而黝黑,他像在看一个辜负了他的心意,让他颜面扫地的女子。
不过很快他脸色恢复正常,矜贵的气势与睥睨的作态让人望而生畏。
崔樱感觉到顾行之目光也跟了过来,她回避地垂下眼眸看路,心上压了块沉重的大石,不断往下坠落。
她不知道贺兰霆这是在做什么,在她拒绝了他之后还来观礼,不是在给自己找罪受么。
还是他想在昏礼结束之前让她丢脸,现在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在这大开着门的厅堂里站满了喜气盈盈的宾客们。
绝大多数崔樱都不认识,那些大概都是顾家的亲戚,陌生的面孔将她包围,崔樱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了今日,就是别人家的妇人了。
她紧张、忐忑,还有贺兰霆让她不安,但奇怪的是,直到她要被送回顾家后宅与顾行之的喜房时,贺兰霆都没有做出什么异样的举动。
他平静得像是危机四伏的赤侯山,在山崩地裂来临之前,让人捉摸不透、毫无征兆。
在崔樱步入后院之前,顾行之都在时刻小心紧密关注着贺兰霆的动向。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的目光便紧随而至。
“殿下,臣敬您一杯。”
“殿下……”
贺兰霆被不少人包围着,顾行之似笑非笑地冷眼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期望他能多喝些,最好喝个够。
今天是他跟崔樱的大喜日子不是,他霸占了崔樱近一年之久,就让他也尝尝这种割舍不下,嫉妒又吃醋的滋味。
“恭喜顾郎君,娶得如此娇娘……”
很快也有人过来给他敬酒,顾行之刚才喝了一两轮,这时天色已晚,他该回后宅去跟崔樱喝合卺酒,春宵一度才对。
但越来越多人涌上来,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好像不是他成亲,而是他们有喜一样。
贺兰霆实则是代皇后来观礼的,顾家又是他的母家,顾行之还是他曾经的下属,怎么说都应当出席。
他扭头望向另一方,看到了正被人灌酒的顾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