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中秋节,赵白云的舍友孙起凤生日。孙起凤邀请舍友一起过生日,强调已找到归属的届时一定要带上自己的另一半。她们34号舍的七仙女无一缺席,外加罗成炳等三个附属品,一行十人早早地集中一起,提着生日蛋糕啦、月饼啦、水果啦、饮料等一大堆,到七星公园去。公园里没有人想到要等她们,共祝那个幸运生于良辰的孙起凤,却挤满了都在等待那个笑容可掬的满脸圆润的月老与他们共渡良宵的青轻人。公园里宽阔的草场上,草儿们抗议无效,呻呤也赢不到怜悯,人们三五成群踩着压着她们柔软的身躯,把草场变成人桩和垃圾场。他们一行穿梭于人堆之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空间,围成一圈,席地而坐。34号女舍的七仙女中,除赵白云外,其他六个同一个班,都是92级师范类本科生;罗成炳和赵白云与她们同系,但专业不同,罗、赵是教育改革的新产品——学中国当时最时髦的专业之一——经济管理学,是非师范类专科生;潘波的男朋友张伟是物理系师范类的本科生;张敏的男朋友是陆军学院的“准军官”学生。自我介绍后,大家一同祝寿星生日快乐。孙起凤即逐一感谢大家的礼物。吃完生日蛋糕后,四眼妹尚志慧提议每个人出一个节目,或歌或舞或讲故事或玩游戏,大家同乐;张丽敏抗议,卢春英调和,说有家眷的可“合家”共出一个节目,同时能者要多出。于是乎,他们在一阵阵的吹呼声、掌声中消耗了二个多小时。吃的也差不多了,节目也没了,看着人家有情人也心不在焉了,几个单身人女生才提出散席,把剩下的良宵交还给人家的双栖者。
罗成炳知道白云还在经期,没有兴趣拉着她往公园深僻处钻,只相拥着坐在广场旁边聊天。赵白云说:“多谢你没有给我丢脸!今天你的表现不错,游戏节目独创式,她们玩得很开心。给你一个奖品。”说着,在他的唇上深吻了一下。罗成炳说:“你认为我会给你丢人?”赵白云说:“你知道吗,她们平时很那个的,一般都瞧不起专科生。还有,她们早就说了,要借今晚的机会,‘好好瞧瞧你’,实际上就是要考考你。刚才一提出节目,我的心就沉了下去了,我知道我俩都不会唱歌,认为你最擅长的是讲几句笑话什么的,想不到你能出这么一个人人都可参加的游戏。谢谢了!”罗成炳说:“她们平时好傲?靠,她们算什么?无非是个师范生罢了,我们广东高考时,没人肯报考师范类专业,后来下了强制措施,每个考生都必需填报一个师范类专业院校,否则其他院校也不准录取没有填报师范类志愿的考生,我们都把它填在最后志愿。现在,我们班读师范专业的,都是中上等成绩的或胆子比较小的同学。那些成绩最好的,或胆子大,心怀大志的同学几乎没有人去读师范专业。他们宁愿放弃公费的师范类专业不读,去读自费的其他专业。”赵白云说:“我们湖南没有这么严重。不过,说真话,好在我们的专业较为耀眼,她们才不会小看我,甚至还仰慕我们。”罗成炳说:“你认为刚才谁的节目比较好?”赵白云说:“当然是你的啦!其次是卢春英的,尚志慧的太俗了,我们小时候早就玩过她那游戏了。”罗成炳说:“喂,你们宿舍的人相处得怎么样?”赵白云说:“你说那?”罗成炳说:“能聚在一起过节祝生日,看起来还不错。不过,看得出来,有几个是比较难相处的,尤其是与你之间。”赵白云说:“你能看得出来?”罗成炳说:“肯定啦。我分析给你听听,看对不对。你们当中,最好相处的是长得像武打明星胡慧中的张丽敏,其次是孙起凤,这二个人与你们谁都可以相处的好。最难相处的应该是尚志慧和卢春英。潘波性情开朗,应是个调和剂,你们宿舍里如果没有她,我怀疑会矛盾重重。还有,你的个性太好强,你与尚志慧、卢春英好难走到一块。闭锦华参加校文学社,自恃是你们当中的才女,其实,大家给她打的分最低,在舍内可能最没有人气。怎么样,我说得对?”赵白云说:“基本上可以打满分。不过,这不算什么,因为我平时给你透露了很多我们舍内的秘密。”罗成炳笑了笑,拧了一下白云的鼻子说:“你以后小心点与她们相处,知道吗?”赵白云说:“我早就小心了。喂,说说你以前是怎么样过中秋节的。”罗成炳说:“小时候,每到中秋夜,我们村中的小孩子都高兴地聚在一起,做游戏啦赏月啦,常常玩到深夜被各自的父母强行拉回家才散。”赵白云说:“你们玩什么游戏?你刚才的游戏是不是你小时候玩的?”罗成炳说:“刚才的游戏,是我临时编的,天下会有人在今夜之前玩过吗?笑话!我们小时候玩的是‘老鹰抓小鸡’啦、‘跳飞机’啦等等一些全球通用的。到了十二点钟左右,月在头顶,脚下自己的影子差不多成了个圆圈时,我们都结束了游戏,进行‘浮针测运’……”赵白云不等他说完,问:“什么浮针测运?说来听听。”罗成炳说:“每人盛一碗净井水放在地上,旁边摆供一些月饼,然后拿一枚缝衣针,记住,是未用过的新针,横托在一个手指上,轻轻地把它放进水里,若针能浮在水面,即说你将来有好运,若针沉到碗底,说明以后运气不佳。这个求卜活动,可以反复多次做,但是,只能在中秋夜,月垂直照射你所在地面时,才有灵验。”赵白云说:“针是铁,能浮在水面,不会吧?”罗成炳说:“船艇更是铁,都能浮。不过难度好大。不信的话,你回去可以试一下。”赵白云说:“那,灵不灵验?”罗成炳说:“这,你也问?一枚针真的可测到未来?这不过是古人留下的一个传说而已。”赵白云说:“那你现在有什么感想?”罗成炳说:“有什么感想?你瞧瞧,草地上这么多人,一堆堆的,一圈圈的,你玩你的,我乐我的,没有人妒忌,没有人惹事生非,你不犯我,我没有妨碍你,多么文明多么和谐呀!妈的,在我家乡,现在去哪里找到这么融洽、太平的环境?看一场雷剧,都不知要打几场大架。不说别人,就说我的弟兄吧,如果今天他们在这里的话,哪容得下别人在他们的身边高歌载舞、嘻嘻哈哈、吆喝着饮酒划拳,出尽风头呢?看来,以后要来桂林定居了。”赵白云说:“你总说他们好坏,怎么我看阿惠他们挺好的,真的会是那么蛮横无理?”罗成炳说:“尤其是阿惠,是个冲动型的人物,只要你激一激他,保证会随便打人给你看。”赵白云说:“看样子,以后真的要看看他们的流氓样。”赵白云躺在罗成炳的身上,弓挺起腰,仰起头吻他。罗成炳说:“好遗憾,你的大姨妈来的不是时候!”赵白云说:“好难受?不如我们回去吧,也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罗成炳起身,说:“哎,你猜猜,潘波、张丽敏她们现在与男友在做什么?会不会正干得热火朝天?”赵白云说:“别认为谁都象你?回去吧,别乱想了。”罗成炳说:“我就不信她们不会流那水,更不相信她们的男朋友是萎的。”
每个星期一下午,是学校对各学生宿舍进行例行卫生检查、评批活动时间。梁老师手拎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在新六号宿舍望了望,对正在搞卫生的学生说:“今晚在十五号教室开班会,刘荣,请相互转告一下。”刘荣说:“几点钟?”老师说:“八点正!”梁老师闪到新七号时,差点与刘军撞个正着,说:“刘军,你去哪?回来!”“上WC先!”刘军穿着他们班“苦瓜”足球队的球衣,假装上厕所,溜了。于忠红和沈卓抢着给老师搬凳子,罗成炳也与老师打了个招呼,自顾穿起运动鞋。梁老师低着头,努力让眼光从老花镜上缘射出,说:“你们干嘛还未动手?哎,罗成炳,回来,回来!”罗成炳开溜不成,返回来,一面正经、严肃地问:“梁老师,有什么事?”老师说:“你不搞卫生,去哪?”“今天不是我值日!”罗成炳说完又要走。梁老师说:“哎,哎,罗成炳,你回来!”罗成炳紧锁着眉头,折回来说:“还有什么事?”梁老师说:“你的东西哪有收拾?书还堆在枕头边,碗放在桌上,还有衣服,你看,满床都是,乱七八糟的。”罗成炳等老师完全停下来,才说:“说完了?你说我怎样收拾?书放哪里?碗又放哪里?箱、包又放哪里?”罗成炳说到这里,不觉火上心来,说,“学校欠我们宿舍一个碗柜、一个书架,早说了搬来,几个学期过去了,却不见搬来,你叫我们把东西放哪……”坐在床上收拾东西的尹中顺插嘴说:“是呀,梁老师,我们确实很难!”“学校也真的是,说话不算数!还有,那些学生会的干部,他妈的,乱来。他们一进门就说‘我知道你们宿舍里广东人多,所以总搞不好卫生’,他妈的。”于忠红边用两手在空中画着边说,听得老头子莫明其妙。沈卓补充说:“是呀,梁老师,你评评吧。上周一下午,我们系有位学生干部,一进我们舍门,就对于忠红说‘你们宿舍里住的广东人多,我知道广东人难管,所以你们总是搞不好’,你看,这是什么干部的?”梁老师说:“是吗?是谁说的?”于忠红说:“是那个蔡什么的,当时只有我在,他认为我不是广东人。”罗成炳憋不住了,说:“遗憾我当时不在!你看,这是什么干部?难道广东人真的那么难管?那么差劲?如果说广东人真的是那么难管那么差,这又是什么?”罗成炳顺手从门上撕下不久前学校颁发的文明宿舍奖状,递上去,接着说,“这又说明什么?学校瞎发的?学校的评比结果是非颠倒?学校怕广东人炸了学校而发的?屁话!”他不觉又想起老头子对他的种种偏见来,更加怒火中烧,不能自控,骂道:“什么学生会干部?都是猪!‘广东人好差、难管’,学生会的干部这么说,老师也这么说。广东人差在哪里?哪里难管?那些鸟人,只不过看不惯广东人,妒忌广东人罢了!广东人与那些鸟人不同,广东人有新潮思想,有新潮意识,敢说敢为,敢作敢当,不当哈巴狗罢了。广东人有什么错,随意横加指责?身为学生干部、老师,应当站在公正的立场说话!想不到学校收的是一群蠢猪,一群垃圾当干部当老师!妈的,国家白养了一群猪。如果我是校长,即刻开除这群蠢猪,即刻清除这群垃圾……”梁老师默默地看着罗成炳发作,知道他是指桑骂槐,心里难受得要命,但见理在他那边,不好也不敢回击他,只好听任他的数落。罗成炳发作完了,自个儿走出宿舍,老师不再留他。尹中顺见老师一时难以下台,说:“梁老师,你回去吧,我们会搞好卫生的,放心吧!”老师一走,新六号的人就拥进新七号,大家一起欢呼起来。于忠红说:“老头子今天够呛的!”石盛说:“妈的,教授厉害!不过,也太那个了。”晚上,舍友们对罗成炳的胜利表示庆贺时,他却冷静得一句话都懒得去应付他们。次日,这件事在班中传开。赵白云指责他不该对老师这般无礼,不该让老师那般难堪,魏博历、周芳委婉地开导他,说他敢作敢为的性情可嘉,但作法偏激,于他以后的社会生活不利,劝他改变点、忍耐点。罗成炳对她们的关心,表示感谢,也心存感激,但他认为男子汉应顶天立地,当做即做,何足惧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