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宅的日子是安静祥和的,无论什么风吹草动,仿佛都能被门外那条小河带走,然后归于无声。坐在院子里,听徐徐的风,看卷舒的云,听隔着几重院墙的稀疏零落的凡尘热闹,实在惬意至极。
吴羌羌刚开始还很享受这难得的平静,但她性子跳脱,过了个把小时就坐不住了。爬到院墙上往外看,就见黛瓦连绵,家家户户房顶上的仙人掌都生机勃勃。
太白太黑也爬了上去,跟飞翘檐角上的神兽打着招呼。
“你好啊大马!”对于两个没什么见识且体型娇小的小胖子来说,屋顶上无论哪一只神兽都是大马。
可以骑的大马。
“驾!得儿驾!”两个小胖子同乘一匹,感情好得不要不要的。
吴羌羌在旁边故作凶狠,“大胆小儿,竟敢骑我神兽,看我不把你们两个……”
“阿嚏!”忽然,一声喷嚏打断了吴羌羌的话,小胖子□□的神兽忽然活了过来,抬起爪子揉揉鼻子耸耸背,两个小胖子就“哎呀哎呀”从它身上滚了下来。
滚啊滚,沿着飞翘的檐角一路滚下,像两个球儿弹了起来,直往下坠。幸好那檐角够翘,一下勾住了太白的裤腰带,太白再一把抓住太黑的小胖腿,两个小胖子晃悠晃悠,给挂了起来。
低头看,天呐好可怕!
“嘤嘤嘤救命!救命啊!”
那厢吴羌羌也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没能在倾斜的屋面上站住,连连后退,在屋顶上跳起了老年迪斯科。陆知非赶紧站起来,转头却见商四还乐不可支地坐着,忙推了他一把,“快去啊。”
商四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闪身跃上屋顶,跟个大爷似地抄着手,抬脚勾住马上要掉下去的吴羌羌让她站稳,然后蹲下来看太白太黑,“你们表演猴子摘桃呢?”
小胖子快哭了,“主人、主人你快救命啦!”
商四却还伸手戳戳他们露在外面的小肚子,玩心大起,“你们该减肥啦。”
“嘤嘤嘤嘤嘤……”小胖子生无可恋。
“嘤嘤嘤嘤嘤……”商四依葫芦画瓢儿。
陆知非在下面看着,无可奈何。而这时吴羌羌已经好奇地盯上了那只忽然活过来的石头神兽,伸手戳了戳它,“你活的啊?”
“不然还死的啊?”神兽白了他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蹲在这儿啊?”
神兽清了清嗓子,扬着下巴,神气十足,“我本是东海里一块神石,百年前被人打捞上来,铸成神兽镇守于此。你又是谁?”
“东海!哎哟你见过龙王三太子吗?他真的被哪吒抽了筋吗?”吴羌羌好奇万分。
商四也好奇地转过头去,等着答案。
“这个嘛……”神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而后恼羞成怒,“东海那么大!我怎么知道!”
商四插话道:“东海那么大,我一天就能逛个来回。”
神兽要被商四气死了,然而这时,天空忽然飘起小雨。商四一手抓着吴羌羌一手拎着两个小胖子回到廊下,刚站稳,陆知非就递来了毛巾。
商四接过来擦了擦,却见陆知非又从屋里拿出了雨伞,“吴伯说今天下小雨,我们出去踏青吧。”
“下雨?踏青?”吴羌羌歪着头愣住。
旁边坐着喝茶的南英倒是会心一笑,“对啊,小雨婆娑,正是出游的好天气。”
南英都这么说了,出游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于是十分钟后,陆宅门前,飘摇的细雨里,开出了一朵又一朵雨天的花。商四拿了一把最大的大黑伞,跟陆知非走在最前头。
然后是打着把油布伞戴着墨镜的南英,南英后面跟着红伞红发的吴羌羌,吴羌羌后面是彩虹伞的小乔。小乔对这把伞很不满意,但是崇明好像挺喜欢他打这把伞的,于是小乔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崇明跟在小乔身边,嘴里叼着只小竹篮,竹篮里坐着太白和太黑。太白太黑也撑着小花伞,那原本是陆知非小时候别人送他的工艺品,巴掌大一把,上面画着可爱的花鸟,给太白太黑用正好。
太白太黑可开心了,时不时就要从竹篮里悄悄探出半个头来,好奇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花伞的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沿着河道走着。在前面转弯上了石桥,一顶伞、两顶伞、三顶伞、四顶伞,连绵不绝地像是连成了串儿。
雨丝很小,却很连绵,就像路旁茶馆里传来的昆曲声一样,咿呀婉转。
陆知非带着他们走街串巷,一路慢悠悠地走着,看雨珠从古朴的檐角坠落成线,听一只麻雀来伞下躲雨,跟南英抱怨着最近的天气。
烟雨渐渐洗去了俗世的喧嚣,放眼望去,雨中的世界更像是素色的,有着艳阳天所没有的宁静淡泊。
花伞小分队一路逛吃逛吃,走累了,正好看到旁边一家茶馆里正要开戏,于是就进去坐下来喝茶。
商四就爱这口儿,往椅子上一坐,信手端起茶盏,跟着那戏曲声轻轻哼上几句,就是专业票友的架势。以至于陆知非叫他准备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撺掇着陆知非也去学两嗓子。陆知非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今天有你最爱吃的鸡蛋羹和东坡肘子,还有吴伯最拿手的红烧蹄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