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产业不少嘛,”赵宝澜敲了敲椅子,思忖几瞬,说:“今天春风楼关门,不营业,把所有姑娘们都叫过来,再把她们的卖身契拿来。”
鸨母下意识的去看方坛主,赵宝澜就笑了:“我说话不好使是吗?”
鸨母一个激灵,赶忙赔笑:“圣女恕罪,属下这便去,这便去!”说完,忙不迭出门去寻了一匣子卖身契送上,又打发人去请姑娘们过来。
春风楼里边姑娘不少,卖身契捏在手里厚厚的一沓,赵宝澜从头开始叫:“翠玉姑娘是哪一位?”
长长的队伍里边走出来个穿着绿衫子的姑娘,屈膝行个礼,柔声道:“是奴家。”
赵宝澜就问:“想离开春风楼吗?家里边还有什么人吗?离了这儿能自己活命吗?”
翠玉听得愣住,外边排长队的姑娘们也愣了,短暂的安寂了半分钟之后,现场热闹的像是炸了锅,惊呼的、难以置信的、欢欣雀跃的,还有茫然无措的。
翠玉全然没反应过来,宝蝉却明白赵宝澜的意思,温声对她说:“咱们姑娘心善,想给你指条好路走,你要是有地方可去,就拿了卖身契离开这儿,免得真在这儿磋磨大半辈子,最后一张草席胡乱丢出去埋了。”
翠玉听得恍惚,下意识扭头去看站在不远处面孔扭曲的鸨母,迎头挨了个狠厉的眼刀,身子当即便是一颤。
赵宝澜就扭头去看鸨母,托着腮,懒洋洋道:“眼珠不想要的话就开口,我给你抠出来,很快的,就是有点疼,以后生活可能也不太方便。”
鸨母:“……”
鸨母立即就笑成了一朵花:“您误会了,我哪儿能有什么意见啊,我就是想着跟翠玉相处了好几年,她要走我舍不得,心里难受呢!”
赵宝澜给她来了个杠上开花:“有多难受呢?”
鸨母:“……”
鸨母干笑着说:“就像是心肝被扯了一下似的,闷疼。”
赵宝澜点点头,然后态度和蔼的叮嘱她说:“以后再疼就告诉我,我有消除百病的家传秘方,什么腰疼、腿疼、心肝疼都不在话下,把头往下一砍,哪儿都不疼了,百试百灵,从来没有人跟我说不管用。”
鸨母:“……”
鸨母露出了惊恐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赵宝澜同样礼貌的对她笑了笑,转过脸去看翠玉。
翠玉脸上显露出几分犹疑,既想走,又怕忧心日后如何,几经踌躇,一时拿不定主意。
宝蝉看出来了,便柔声劝道:“你家里边尚有兄弟在,不管怎么着都有个地方去,虽说名声是不好听,但小老百姓家里有个婆娘就知足了,哪还能挑三拣四?晚些时候姑娘带人与你一起去官府更改名籍,脱妓从良,多少做这行的姐妹想改都改不掉呢!”
都是人,哪有真的自轻自贱想在妓院里边出卖皮肉,被人瞧不起的。
脱了贱籍,那便是良民,是个活生生的人,虽说进过春风楼肯定洗不干净,但总好过在这地方硬熬着,当一件没有尊严、随时可以被人亵玩买卖的货物。
翠玉不知不觉间流出了眼泪,跪下身去给赵宝澜磕个头,说:“我要走,要离开这儿,翠玉多谢姑娘大恩大德,我下半辈子都为您祈福祝祷!”
赵宝澜坦然接受了这声谢,把她的卖身契递过去,又叫下一个:“妙玲姑娘?过来一下。”
春风楼里边有一百多个姑娘,赵宝澜挨着问了一遍,一上午就过去了。
八十多个想走的,还有三十来个是实在没地方去的,想走的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卖身契撕掉,拉着手相对垂泪,说之后有什么打算,哭的笑的闹成一团,没地方去的同样捏着自己的卖身契,脸上表情茫然而又惶恐。
鸨母木然的站在一边,表情看起来像是被**摘走了一个肾。
想走的姑娘们起码是有个去处,无论是回家,还是去找相好,都有个容身之处,但没地方去的就不成了,没了春风楼这个栖身之处,又没有亲朋故旧收容,流落在外只会成为私娼,无依无靠,下场比现在还惨。
这时候女子十七岁不出嫁就要交税,又或者是被官府强制婚配,的确有独女支撑门户的,但那种情况太少了,要不找人招赘,要不就得跟官府关系密切、有钱有势,哪里是她们等闲能办到的。
赵宝澜并没有强求,仍旧把卖身契给她们:“没地方去就先留在这儿,不急。”
说完,她叫上鸨母往官府去:“先把她们的名籍给改了吧。”
鸨母眼睁睁看着一锅鸭子全都飞了,真跟心口被人剜了一道似的,喘气的时候都疼。
可是没办法啊,夺魂丹吃了,这魔头又招惹不起,总不能要钱不要命吧?
马德,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