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澜还不知道自己的推理出现了瑕疵,自觉躲过一劫,美滋滋的顺着悬崖上去,便听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是宝蝉姐姐。
她这一趟出来停留的时间太久,也难怪宝蝉一行人会心急,赵宝澜大喊一声“我在这儿”,便提气纵身,顺着宝蝉声音传来的方向去了。
吴家和邓家不愿意放过这笔大生意,故而是铁了心要将这群拦路石铲除掉,私兵倾巢出动,不只是赵宝澜这一仗打得艰难,宝蝉那边也颇为艰辛,队伍里数人受伤,还有几个血云宫教众在混战中丢了性命。
赵宝澜从悬崖上边爬上去的时候,宝蝉那边的乱战也才结束没多久,一半人留下同百姓中的青壮们一起打扫战场,剩下的则跟她一起出来搜寻赵宝澜踪迹。
两人结识的时间不算短,宝蝉从没见过有小魔王做不到的事情,这会儿将人找到了,也不曾多想,只关切道:“怎么这么久?受伤了没有?我还当你这边会结束的早一点呢。”
赵宝澜不愿多说叫她担心,只摆摆手,言简意赅道:“遇见了几个难缠的对手,不过都被我给杀了——你们那儿呢,没出纰漏吧?”
宝蝉欣然笑道:“一切顺利。”
赵宝澜放下心来。
按照她此前的吩咐,左、右护法擒拿了敌方的几个首领,拖下去审讯之后又写了供状,叫那几人签字画押,这会儿赵宝澜刚回去,二人就忙不迭送过去邀功。
赵宝澜接过去扫了一眼,便吩咐道:“留下几套软甲兵刃做证据,免得这两家人到时候不承认,那几个人也别叫他们死了,好生看守起来。”
左护法应声而去,赵宝澜则同宝蝉一道巡查战后百姓们的情况。
这一次吴邓两家倾巢出动,攻势较之从前更为猛烈,不仅是赵宝澜这边伤亡增加,百姓中亦不乏有遭难之人,地上歪着的、倒着的,倚靠在一起低声啜泣的,昏迷不醒的,染血死去的,不一而足。
赵宝澜对于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回到血云宫三巨头与空明几人停留的位置,便将青壮们组织起来开会。
第一次打退那两家私兵进攻之后,她便将百姓中的青壮们组织起来,简单的培训之后,白天夜里分组进行巡逻,每个小组都有自己负责的范围和换岗时间,责任落实到每个人身上,再加上一连几次协同作战,已经建立起初步的信任和威严。
等人都聚集到了一起,赵宝澜便将审讯后得来的供状递过去了,青壮们当中自然有识文断字的,接过去看了一眼,神情登时就变了。
几个识字的传着看完,皆是脸色铁青,难掩愤恨,不识字的几人见状十分摸不着头脑,对着那份供状翻了几遍,不明所以道:“这上边写什么了?”
“写着要咱们身家性命的东西!”
最开始翻看的人额头上青筋绷起,恨声道:“咱们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假劫匪、真畜生,有人打量着咱们拖家带口、全副身家逃难,打定主意半路要咱们的命,喝咱们的血啊!”
这话一落地,就像是一瓢水洒进了油锅,周围人立即就炸开了。
“怎么回事,那不是真劫匪?!他们可是杀人了啊!”
“这可是去往金陵的路,谁敢这样放肆?!”
“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咱们背井离乡逃命,他们还在背后捅刀子,这还是人吗?!”
“人家可不怕什么王法,人家就是王法,”有人冷哼一声,道:“那几个被抓的可都招了,他们都是邓家和吴家的人,知道是什么门路吗?驸马都尉,那可是皇帝的女婿!不过也是,要是没个后台,谁敢干这种事?!”
“供状上不是说了吗,上边都打点过了,吴家和邓家领头喝了咱们的血,上边人也能跟着吃肉,咱们几条贱命,谁会放在心上?”
“我就说那伙儿劫匪不对劲儿,怎么还穿着军队上的软甲,你们都瞧见他们扔下的兵器了没有?内城兵马司的印鉴还在上边呢!”
战乱一起,他们不得不拖家带口,背井离乡,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走过这么远的路,缺水少食,行路艰辛,不知来日如此,可即便如此,仍旧有人虎视眈眈的在路边上守着,一心想将他们敲骨吸髓,这怎能叫人不恨?
一家子人都在这儿,一辈子的积蓄都带在身上,钱都叫人抢去了,大伙儿聚在一起喝西北风吗?
那群王八蛋可是敢杀人的,到时候真就是钱叫人抢了去,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上西天?
这他妈是什么世道?!
群情激奋,民意汹汹,便有人去求赵宝澜拿主意。
“姑娘,我们都是小老百姓,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我们看得出来,您心存善念,也不是普通人,只能求您为我们主持公道了!”
赵宝澜等的便是这一句话,抬起手来,周遭议论不平声旋即平息下去,她环视一周,铿锵有力道:“我既然应允要带你们往金陵去,那就一定会做到,至于吴家与邓家的两位驸马都尉令私兵冒充劫匪,杀人劫掠一事,我也必然会调查到底,为枉死之人谋求公道!”
这一路走来,她早就是众人的定海神针,听她出言应承,心下大安,但也仍有少半人心存疑虑,倒不是怀疑她的品格,而是悲哀于吴邓二位驸马都尉身份非比寻常,觉得即便事情闹大,也未必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小姐保护我们往金陵去,已经是恩同再造,至于吴、邓两位驸马都尉的事情,您却不必勉强,若是因此同他们结怨,害了小姐,我们如何过意的去……”
赵宝澜正色道:“我要将他们绳之以法,既是为了活着的人张目,也是为死去的人求一个公道,同时,也为了叫我自己安心,人生在世,要顶天立地。退一万步讲,即便我真的因为此事而遭到吴邓两位驸马都尉的报复,那错也在他们,与你们有何干系?”
说到此处,她动用了内力,声音平稳有力,传出很远:“实不相瞒,我姓赵,名宝澜,乃是老燕侯之女,当代燕侯之妹,我不信他们敢把我怎么样!若我能为你们主持公道,那固然好,如果不能,即便是求到我哥哥面前,我也必然要叫此事有个结果!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们敢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凭什么奢望能够全身而退?我不同意!”
众人被她说的一席话所激,热血沸腾,群情激奋,再得知她是燕侯之女,背景强硬,更觉有了底气,当下便异口同声道:“对,我们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