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娘见他如此神态,唇边也不禁显露出几分笑意,不知想到何处,忽然怅惘起来。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道:“你离开长安,要多久才会回来呢?”
赵德言微微一怔,旋即意会到她心意,摇头道:“你不要等我。”
周五娘不应,却低声问道:“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呢?”
“我也不知道。”赵德言答了一句,又正色重复道:“不要等我。”
“我等你三年。”亭边落了块山石,大抵是从近处假山上掉下来的,周五娘轻轻将它往一侧踢了踢,低声道:“我家中还有堂妹,迟迟不嫁,别人会说闲话的……我倒没什么,只是不能拖累堂妹。”
赵德言听得心头一震,垂眼去看周五娘,却见她低着头,不再言语,两颊却已经染了红霞,皆是少女的忐忑与情思。
“好。”他轻轻说:“就三年。”
……
赵德言走了,周五娘却坐在厅中,微红着脸,径自出神。
陈国公夫人从前厅过来,见女儿这般情态,禁不住摇头失笑:“他怎么说?见你这模样,似乎是定了。”
周五娘面上笼着淡淡羞涩,拉着母亲在身边落座,又低声道:“他不肯要宁国公的勋爵,说要自觅封侯……”
“好,这才是有志气的男儿,”陈国公夫人赞道:“他是宁国公的长子,真接了那爵位,谁也说不出错来,但这会儿还是往外推,铁了心要一刀两断,才能看出品性呢。”
周五娘抿着嘴笑,神情温婉恬静,略顿了顿,忽然站起身,一掀裙摆,跪在了母亲身边。
陈国公夫人见状微惊,猜到他们是说了什么预料之外的话,容色肃然起来:“怎么了?”
周五娘便将于赵德言的约定一一讲了,最终叩首道:“女儿不孝,怕要叫阿爹阿娘忧心了。”
“三年啊……”
陈国公夫人也是母亲,再喜欢赵德言,也不会越过自己的女儿。
她叹口气,将周五娘扶起,道:“你今年十六,再等三年,也才十九,倒也不急,只是女儿家的青春何等宝贵,你真的要等下去吗?”
“要等。”周五娘声音细弱,语气却颇坚定:“我应下了,便不后悔。”
“好。”陈国公夫人将女儿两鬓碎发挽回耳后,温柔道:“你既心甘情愿,我与你阿爹也不会拦着,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遇上这样开明的父母,是何等的幸事。
周五娘眼眶湿了,低声唤了句:“阿娘。”
“做父母的,总是希望儿女好的,你既中意他,那便等吧,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你,多留两年,也好在我们膝下尽孝。”
陈国公夫人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和煦道:“阿娘希望你能活的快乐。”
……
皇帝即位之初,国政不稳,突厥趁机南下,与之签订便桥之盟,而在西南,吐谷浑同样侵犯兰州、鄯州等地,迎头就被打回去了。
突厥也就罢了,好歹也是纵横漠北的霸主,你吐谷浑算哪根葱,也跳出来捡漏?
食屎去吧!
或许是那一棍子被打的狠了,吐谷浑安生了两三年,老老实实纳贡称臣,直到今年春,西南大旱,牧草缺乏,方才有所异动,不时东进劫掠,兰州几次上疏陈情,朝廷也降下文书申斥,没想到最后经发酵成这等局面。
皇帝与乔毓进了太极殿,便见几位宰辅神情凛冽,皆已经在等候,见皇帝到了,俯首请道:“吐谷浑人面兽心,不顾恩义,劫掠西南百姓,擅杀唐使,臣请圣上挥军西进,擒其君主,问罪于太庙!”
“原该如此。”皇帝断然道:“诸卿以为该以何人为帅,何人为将?”
侍中赵融道:“邢国公苏靖用兵如神,正在京中,可为主将。”
魏玄则道:“常山王戍守西北,可为策应,此战结束,也该调遣回京,以安宗室,再则,吴国公、高甑生皆稳妥之将,皆可随行。”
卫国公在侧,适时的添了一句:“吐谷浑撮尔小国,以这几位为主将,不免有杀机牛刀之嫌,或可遣小辈同行,代为破贼。”
陈国公听得笑了:“邢国公府的世子苏怀信、卫国公府的二郎乔安、御史大夫家的堂侄高裴,还有卢国公府的五郎卢英,都是一时英才,不妨也叫他们同行,叫长辈指点,也是历练……”
时下将帅之才如皇帝、邢国公、卫国公等人,正处在最好的时候,精力充沛,思维清晰,若不趁这时期多带带小辈,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天下终究是要一代代传下去的,权柄最终也会落到年轻人手中,皇帝看得很明白,自无不许:“叫他们好好学,待从战场归来,也要向皇太子讲一讲,叫知晓边疆战事才好。”
众臣应声,皇帝又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粮器物的调用,便要由户部与太仆寺多加看顾,若有人敢上下其手,贪赃枉法,朕必严惩不贷!”
“是,”众人忙俯首道:“唯圣上能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