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刘朗的酒席摆在第二进大厅里,徐家除了老太爷,几乎所有的男丁都出席了。刘朗作为新姑爷第一次上门,自然被安排在了上桌,本来应该是坐到首席的位置,在他坚辞之下,让他岳父坐了首席,其他叔伯也就按年龄大小围坐一起。他岳父徐烈看到上桌都是中老年人,就特意安排徐亮坐在刘朗身旁陪同。
迎接新姑爷的酒席自然是喜庆热烈,在徐家人多势众的烘托下,酒过三巡之后,酒席的气氛就被推向了高潮。众人之间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甚是热闹。不过,众位公子哥们,在与刘朗对饮时就斯文多了,仿佛受到了某种告诫。
刘朗不知道的是,众位公子们进厅之间,环儿就寻了个机会向徐亮传达了自家小姐的最高指示:不许向刘朗劝酒。徐家大娘子徐慧,在徐家的威望直逼老太爷,徐家这班公子哥们对她是又敬又怕,她的最高指示,谁敢打折扣?徐亮接到指示后,也连忙暗中传达了下去,并迅速在兄弟们中间传开了,兄弟们也自觉贯彻执行了。
当然也有例外,在厅左侧桌上,一位穿蓝衣胖哥儿,不知是没有深刻领会明白大娘子的最高指示,还是根本就没有接听到。他此时正跟身旁一个哥儿,悄悄说道:“六弟,哥几个是怎么啦?临安的朋友说大姐夫能喝酒,咱们不是说好了,今晚一起上阵,把他灌醉了,热闹热闹嘛?”
旁边那位六弟明显要精明多了,他四周扫了一眼,悄声说:“四哥,你没有接到大姐的指示?”
四哥茫然地说道:“大姐?什么指示呀?刚才二哥好像跟我说了什么,我当时没听清。”
六弟压低声音说道:“大姐派人传话给大哥了,吩咐兄弟们不许给大姐夫劝酒呐。”
“啊,大姐也是关心过度啦,这大姐夫第一次上门,喝点酒咋啦?自家人热闹嘛!”四哥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只敢低声说道。
“四哥,你胆子壮了呀,敢非议大姐?大姐考虑得也不是没道理,过两天就是大姐的好日子了,明天还要往临安赶,若是喝多了误事咋办?耽误了大姐的好事,谁吃罪得起呀?”六弟明显是大娘子的铁粉,立即反驳道。
“大姐的好事要紧,是四哥说错了!愚兄只是觉得不太热闹嘛,而且大姐夫在临安为官,咱们也难得与他一同吃酒。”四哥低声认错道。
“现在是一家人了,还怕没机会吃酒?大姐总要回门的,到时大姐夫陪同过来,再好好热闹不迟。”六弟忙分说道。
“也只有这样了,咱们来喝吧。”四哥放下找刘朗拼酒的念头,转头与六弟杠上了。
徐家的公子哥儿们,受到告诫之后,向刘朗劝酒的势头被打压了下去。刘朗虽然不清楚其中关键,但他善于观察,见此情形自是长松一口气。他原本见徐家人丁众多,自己又是第一次登门,若是都来劝酒,自己喝不喝都两难,很是小紧张了一阵。
劝酒的没有了,请教学问的却来了。刘朗的小舅子徐洋,号称是徐家最有可能读书出仕的人才,仗着自己是徐慧的亲弟弟,也不管现在是什么场合,起身抱拳说道:“大姐夫,小弟听闻你在临安城郊一所学堂,说了四句真言: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小弟常听先生赞叹此四句真言博大精深,但小弟不甚了了,还请大姐夫指点一二。”
刘朗听完徐洋的叙说,不禁暗道,这才多长时间,还传得真快呀。他放下酒杯,微笑着说道:“此四句话是愚兄读书的一时感悟,没那么高深,贤弟若是感兴趣,他日咱们再仔细探讨一下。今天我就简单的解说一下吧,其实这四句话,也是一种人生追求的境界。良知是心之本体,无善无恶就是没有私心物欲的遮蔽的心,是天理,在未发之中,不可以善恶分,故无善无恶,也是我们追求的境界;当人们产生了意念活动的时候,把这种意念加在事物上,这种意念就有了好恶,善恶的差别,可以说是已发,事物就有中或不中,即符合天理和不符合天理,中者善,不中者恶;良知虽然无善无恶,但却自在地知善知恶,这就是知的本体;一切学问,修养归结到一点,就是要为善去恶,即以良知为标准,按照自己的良知去行动。”
沉吟片刻,刘朗又说道:“有时候人的判断会出现错误,也就是意之动出现了错误,即不能正确地分辨善和恶,把恶当作了善,把善当作了恶,那么他的良知也会出现错误,从而格物也会误入歧途,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此时的心已经被私心和物欲遮蔽了,不是天理,这时就要反求诸己,努力使自己的心回到无善无恶的状态。只有回到无善无恶的状态,才能有正确的良知,才能正确的格物。”
“小弟受教了!”徐洋听了刘朗解说,深施一礼,恭敬地说道。
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宴席的气氛,直到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曲终人散,各回各房休息去了。徐亮陪着刘朗也走出了大厅,刘朗也不知会安排自己在何处休息,就一直随着大舅兄走。到了一个无人处,徐亮忽然低声道:“妹夫,爹爹刚才暗示愚兄带你去见祖父。”
“现在?这么晚了,不是打扰了老太爷休息?”刘朗听闻要去见老太爷,不由停下脚步惊讶地问道。
“这是祖父交代的,他老人家早就想见你了,只是他不大喜欢嘈杂的环境,刚才就没有出来。”徐亮解释道。
“那快走吧,咱们不能让老太爷久等!”刘朗急忙说道。
徐亮情知也是如此,就不再闲话,带着刘朗急急向后院正屋赶去。到了老太爷的院子,刘朗略一扫视,凭感觉就知道附近暗藏了不少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