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黎不会轻易认输。不过是舆论而已,一定会有办法扭转的。
脑内几欲沸腾,他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金哥……”助理小张又刷开房卡,躲在门背后探头探脑,欲言又止,“孟哥刚打电话来说,让我们坐早班机回去……”
“回去什么!”金黎抓起枕头向小张扔去,尖叫,“我还要参加明天的公演!”
小张本能地用门挡了一下,才没被砸到。
她害怕极了,可还是要把话带到:“可是现在这情况……您也上不了节目了。”她在门后瑟缩着,“孟哥说,您和向阳的合同已经废止了……”她飞快地说完这句话,迅速掩上了门。
果不其然,“喀拉拉——”门后传来玻璃杯砸在门上后碎裂的声音。
“谁同意的?!我没说要中止节目录制!”废止合同?他本人都没有同意,向阳凭什么要废止合同?!他要起诉!要赔偿!
“是……是公司高层的意见……”小张躲在门后,“那,那我去买明早的机票了!”
两年前的选秀节目里,金黎为了一个出道位,在录制中途就已经与现在所在的公司签订了十年的买断合同。公司立捧他,给他最好的资源,却也可以对他弃之如敝履。
他现在只能靠自救了。解铃还需系铃人,舆论都是替殷沁打抱不平的,所以只要殷沁能公开发声表示原谅他,那他不就又能洗清了吗?
那场舞台事故真的不是他动的手脚呀!跟殷沁好好解释,他一定会理解的!一定会帮忙的!他不是一向都自诩是个好人吗?
金黎对未来又充满了信心。他迅速整理好狼狈,再一次回到基地。
第一次公演前的不眠之夜,针对彩排中的导师建议,练习生们都在争分夺秒地训练。
金黎在归去来兮组的练习室内找到了殷沁。
练习室的灯亮如白昼,七人小组踩着音乐配合无间,倒是比彩排时的默契又多了一分。就算是练习,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松懈。
C位的青年表情投入,配合歌曲变化着自然流露的情绪,举手投足中尽是潇洒无双。他仅仅只是沉浸在自己表演世界里,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金黎恍惚地想,他记忆中的殷沁大大咧咧,对人热情,天赋卓绝却很懒散。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动作角度上微妙的改变,都要反复调整好多遍,几求做到完美。
金黎羡慕殷沁的家境,嫉妒他有一个肯为他砸钱的原生家庭。不像他自己,没有天赋,也没有家底,只能靠自己一步步往上爬。
他只是不想泯然于众人,而靠着自己这双手脚爬到高处,就必须要清扫掉挡在他前面的障碍。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把握住了属于他的时机。
而现在,又有一个能翻盘的机会在他面前。金黎内心焦灼,却还是耐着性子,等这首《归去来兮》放完。
戏腔那段,殷沁的声音空灵清透,洒脱飘逸,金黎却听得百爪挠心,冷汗直流,身体也抑制不住地颤抖。
仿佛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金黎终于等到殷沁唱完了这首曲子。
“殷沁,我能单独和你聊几句吗。”他着急地迎了上去,目光闪烁,姿态却极低,甚至连腰背都不由自主地弯了。
无论是平时练习还是正式上台,殷沁都是沉浸式表演,情绪完全投入。这会儿情绪渐渐从歌舞里抽取出来,他才注意到金黎。
“金老师要和我单独聊?”殷沁有些犹豫,“是舞台效果的事吗?就在这里说吧。”
他对金黎防备心挺重。但现在对方面色苍白,满脸冷汗,那头熠熠生辉的金发都像是覆了一层灰色。
前几天夜里,在同样的练习室里,金黎还气焰嚣张,预言他一定会出事,现在看来倒像是金黎自己出了什么事似的。
金黎的异样也吸引了其他人注意力,练习生、VJ、还有几个工作人员都朝他看来。
他向来享受被众人注视的感觉,如今却觉芒刺在背。练习生们被没收了手机,不知道现在网上的情况。但出了这么大的事,节目组的人一定是知道的,甚至还有可能知道他解了约。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定是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但既然求人,就要摆出求人的态度,他能忍!只要能让殷沁公开替他说话,他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金黎面带祈求之色,抓住殷沁的手臂。
殷沁吓了一跳:“金老师,您这是?”
“不是这次舞台的事。”金黎语气哀求,“心心,两年前的舞台事故,我没有站出来替你说话,是有苦衷的。请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金黎口吻突变,殷沁起了一身鸡皮。大家都看着,金黎这幅姿态好像自己欺负了他似的,殷沁有些尴尬:“这锅两年前我就背了,金老师今天再提起,这是……?”
他想从金黎手中抽出手臂,但对方却死死地抓着他,就像溺水之人抓着浮木。
“不说出来,我心里就一直有一道坎过不去,我良心不安。”金黎眨眨眼,便有两滴泪从眼角滑出来,“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是我在灯上动的手脚,我……”
“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可以不用解释。”殷沁一根根掰开金黎的手指,才从他的钳制中挣脱。白皙的手臂都被金黎掐出了几道红印。
原主是有多天真。他的确从来没有想过金黎要害他的可能性,甚至在他解释是金黎提醒他注意舞台灯,而对方却没有站出来表态时,他都觉得情有可原。
“不!我一定要解释!”金黎玻璃珠似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你不这么想,但别人不会!真的不是我做的,是安装灯的两个师傅!他们在搬运过程中把灯弄磕出了一点点裂痕,又不想赔偿。说反正也看不太出来,而且这么一点破损,引起事故的概率很小,总比那盏已经快撑不住的灯好些。那天已经很晚,检修设备的工人早就下班,盯班的是后勤组的小助理,什么都不懂,哪里查得出细小裂痕。被这两个师傅一忽悠,就让人把灯给换上了。我只是回舞台那边拿落下的衣服时,碰巧听到安灯师傅的谈话而已。”他抽抽噎噎,可怜地看着殷沁,“心心,你会相信我的话吧?”
八卦传得快,归去来兮练习室门口围了好多人,伸着脑袋往里面探。
“哦,我相信。”殷沁轻巧一笑,“所以我还得感谢你在上台之前提醒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