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当选班长
一
张向阳的学习劲头越来越高。
第一次考试就获得了全校第一的好成绩,无疑给了他学习的动力和压力,他要保持住这个荣誉,就必须努力努力再努力,怎么也不能昙花一现吧。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在他的眼前,好象总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督促着他学习。这是一种内在的精神驱动力。不管怎么说,他每天精力充沛,兴致勃勃,特别是清晨,他总是盼望着早点到校,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他、鼓舞着他、催促这他。
说也奇怪,不管每天多早到校,教室里总是有人在学习。
今天早晨,当他悄悄地推开教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学习委员程士珍正在伏案学习。
“她学习真努力!”
张向阳来不及多想,蹑手蹑脚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程士珍抬起头,不但和往常一样冲他微微一笑,还主动跟他打招呼,而且是羞羞的,柔柔的,轻轻的:“你来的真早!”
张向阳受宠若惊,忙不迭地回答:“你比我还早。”
“难道我们在比赛吗?”
程士珍仍然微笑着,羞羞的,柔柔的,轻轻地反问。张向阳的脸红了,不知所措,竞一时语塞没话可说。
“祝贺你数学考试全校第一。”
见张向阳没有了话题,程士珍又一次主动和他说话。听到女同学夸奖自己,张向阳更不好意思了:“可能我运气好,你考的才好呢。”
“段志星是怎么回事啊?”
很突然,程士珍很认真很信任地问,两只黑乎乎的大眼睛直视着张向阳,好像这个问题已经压在她心理很久很久。
“犯错误了吧!”张向阳抬起头,大胆地看着程士珍回答。
“怎么会这样啊!”程士珍忧心忡忡地说,满脸的乌云,在这个女生的内心世界里无法找到错误的根源。
“可能每个人都会犯错误。”
张向阳真心想给眼前的女同学一个满意的解释,但话说出来后才感到很肤浅。
“作为班长,那能作出这样的事情呢?”
程士珍无法理解,表现出一种不可原谅的情绪。
面对女同学的认真,张向阳一时也无法给出正确的回答。
没有了话题,两个人都开始温书。
不知不觉中,张向阳偷偷地审视起程士珍,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胆地偷看这个女同学:黑黑的肤色,黑黑的浓发编成两条齐腰的长辫子轻柔地舒展在背后,两只黑黑的闪着亮光的大眼睛,总是微笑的样子。
“你在看我么?”程士珍感觉到了张向阳的目光,她抬起头,仍然微笑着,轻柔地问他。
张向阳一惊,心里一阵慌乱,赶紧避开女同学的目光,低下头看书。
见张向阳没有回答,善解人意的程士珍不再追问,俩个人又开始专注地看书。
十六岁的小伙子心里留下了羞涩,但异性的吸引是铭刻在生命中的,无时不在,无时不有,这是动物本能。有人说男人是为了女人活着,也有人说女人是为了男人活着,实际上,大自然只有雄性和雌性,人类世界也只有男人和女人,他们在互相为对方活着,互相支撑着形成了人。这就够了,足够让这个世界充满温馨、充满热烈,充满追求和灿烂。
今天是怎么了?和女同学不经意间的语言交流,竟让张向阳浑身温暖,甚至是心潮澎湃,浮想联翩,他会一辈子记住这个时刻吗?
教室里真是安静,俩个人屏住呼吸,埋头读书。
二
学校里流传着段志星要被开除的消息。同学们都用可怜的眼光看着段志星。段志星倒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仍然是班长,仍然是上课喊起立,仍然是挺胸抬头满脸笑容。
等到上午第一节课结束,同学们走出教室,涌向操场的时候,一个标致的看上去气度不凡的女人向正在操场上踱步的袁卫兵打听白金山主任的办公室在哪里。袁卫兵一听是找白主任的,便满腔热忱地领着这个标致的女人来到白金山主任的办公室门前。
他清脆地喊了一声:“报告!”
里边同样传来一声清脆的回应:“进来!”
袁卫兵打开门,看见白主任正端坐在办公桌前,挺胸抬头等他进屋。
“白主任,有人找您。”
说着,袁卫兵把标志的女人让进屋。
标致的女人见到白金山主任,突然紧走两步,上前拽住白主任的衣服,杏眼圆睁,就象见到仇人一样破口大骂:
“你就是白金山,你他妈一个小小校主任就想开除段志星,你知不知道他是革命的后代?他爸爸当过公社革委会主任,他爸爸是为革命事业壮烈牺牲的,你是怎么对待革命烈士后代的?”
一个漂亮的女人,突然发疯、癫狂,她的形象完全变了,变得非常可怕、可憎、可恶,美丽变成了丑陋。白金山主任被这样的一个女人拽住,一时竞然也懵住了。
袁卫兵顿时吓傻了眼,本来袁卫兵是个有主心骨的人,但事情来的太突然了,更何况这个女人是他好心好意领来的,是那么标致、漂亮,不平凡,怎么会突然变了形象?自己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啊!
“你说,还敢不敢开除段志星?他是烈士的唯一后代,你要是敢开除他,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说着,标志的女人就要往白主任的身上撞。
袁卫兵明白了,这个标志的女人是段志星的母亲,是为段志星犯错误的事儿来的,要知道这样我就不把她领到这里来啦!袁卫兵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也不知哪来的胆量,赶紧上前,紧紧地使自己夹在俩人中间,他本能地感到不能让这俩个人身体接触,不能让这俩个人滚在一起,有失体统。
白主任也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尴尬了一会儿不知如何是好。白主任知道段志兴有干部家庭背景,这样的女人咱还真惹不起,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白主任起身就要往外跑,女人紧拽着不放,就这样一直从办公室闹到了校园里。
吵闹声惊动了校园。
老师们来了,同学们也来了,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呼拉一下都围了过来,人越来越多。
男老师们束手无策,动手不行,以嘴相助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眼巴巴地观望。同学们更是没什么办法,也只能是凑凑热闹。
袁卫兵还真象个卫兵,他就这么坚强地守卫在俩人中间,决不能让他们的身体搅和在一起,太丑陋了。
王红心不知什么时候冲进了人群,冲着段志星的母亲大声训斥:“有话慢慢说,这样闹象什么样子?”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段志星的母亲不买王红心的帐,在众人面前连她一起破口大骂,骂的王红心无地自容。王红心被骂的满脸通红,愤怒地注视着段志星的母亲:“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说完,再也没有话了,站在一边只有生闷气的份儿。
白主任一看没完,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话:“开除不开除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放屁,你是校革委会主任,你说了不算谁说了算?我们段志星他爸爸,过去就是自己说了算的,你以为我们家没当过官怎么的?。”
这样同学们全知道这个漂亮的女人就是段志星的母亲了。
段志星的母亲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县文艺宣传队的队长,是正科级,跟白金山主任的级别一样,在这个县城里属于中层干部。但是她在这个县城里比白金山主任名气大,需要唱革命歌曲的时候她就唱革命歌曲,需要唱样板戏的时候她就唱样板戏,还唱评剧、河北梆子等等,是个文艺宣传方面的全才,也算是这个小县城里出类拔萃叱咤风云的人物了。
最后,还是王红心有办法,她看同学们都围拢过来,太不象样子了,赶紧拉响了上课铃声。同学们都跑进了各自的教室,认课老师也都赶忙准备讲课去了,操场上只有王红心陪在段志星的母亲和白金山跟前。
说也奇怪,围观的人越多,劝解的人越多,段志星的母亲闹得就越厉害。没人围观了,没人劝解了,段志星的母亲也不闹了。真不愧为演员,闹得那么厉害难道也是表演给别人看的吗?
经段志星的母亲这么一闹,段志星被开除的消息没有了结果,不但没有被开除,连个检查也没写,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段志星脸上露出了微笑,仍然挺着胸,当着班长。
在背地里,段志星告诉同桌刘学普:“没人敢动我。”
三
今天下午第一节课是班会,按平时惯例,一定是先念报纸,然后由张主任说说班里的情况,最后怎么着也要布置一下学习的事儿。开始恢复高考了,开始重视学习课本知识了。就一个考字,把举国上下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今年是恢复全国统考第二年,即新鲜又有热度。
上课的铃声响过,张老师走进八班教室,在讲桌前站好。仍然是段志星喊“起立”,声音不是很洪亮,带些胆怯。同学们的举动也带有不认同,只是张老师站在他们面前,才齐唰唰地站起。张老师看着同学们,同学们瞪着张老师,教室里充溢着一种要发生什么变化的气氛。
张老师今天也有些异常,平时他看到同学们站好后,总是说:“坐下”或者:“请坐下”,今天却说:“坐下吧”。
教室里的气氛很沉寂,也可以说是很沉重。
张老师终于说话了,声音低沉:
“我们班的班长段志星发生这样的事情,每个人都是不愿意看到的,我不想再给段志星同学增加思想负担,相信他一定能吸取教训,及时改正错误。”
张老师沉着地说着,教室里很静。
“通过这件事,我忽然发现在某些方面我还有不了解同学们的地方,我还有失误。同学们犯了错误,是老师没尽到责任。我们师生需要互相了解,需要进一步的勾通。今天的班会我想改变一下形式,不能只注意学习课本知识而不注意同学们的思想情绪,我们开展一次谈心,畅所欲言的谈,开诚布公的谈,想什么就谈什么,谁都能谈,谁都能说,主题就是——我和班集体。”
“好不好——?”张老师大声问。
“好——!”全班同学齐刷刷回答。
教室外,王红心溜达到八班教室的窗外。实际上,王红心惦记着八班的一些事情,她要看一看段志星的情况,观察一下他的表现,不知不觉便走了过来,正好听到张老师和同学们交流,引起了她的兴趣,驻足在窗外观望。王红心喜欢在校园里踱步,站在校园看教室里上课的情景,她觉得这地方是神圣的,这里是祖国的未来,这里能给她生活的激情,生活的力量。
八班的教室里,张老师正用信任和鼓励的眼神看着同学们,看谁能第一个站起来,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
一阵沉默,教室里出奇地安静。
“我说。”袁卫兵突然举起了手,很勇敢稚嫩的样子。
“好!”张老师兴高采烈,语气和眼神里都带着鼓励和支持。
“我觉得我们班现在的首要问题是班委会已经失去民心,失去威信,已经瘫痪,已经不能再发挥作用,已经不能领导也不可能再领导同学们前进了,所以,我觉得应当重新组建班委会。”
袁卫兵一鼓作气,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一边说还一边看了一眼段志星。段志星很不情愿地低下了头。
“好!换班干部。”范仲祥也紧跟着呼应起来。
张老师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他惊奇地看着全班学生,看着全班学生都流露出兴奋,他无可奈何地解释到:“换班干部是个大事,要经过校革委会和团总支的同意。”
很显然,张老师有点措手不及。
又是一阵沉默。
“我也说两句。”
扬祜站起来,他好象是被袁卫兵的话启发了。
“既然袁卫兵同学提到了换班干部,而且换班干部是全班的大事,我作为班集体的一员,就应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我同意袁卫兵同学的意见,在他的意见的基础上,我再增加几点建议,供张老师和同学们参考。”
“好,说吧!”张老师很高兴地鼓励着,他真心希望自己的学生能主动发表见解,真心希望自己的学生有自己的简介。
教室里的气氛热烈起来,同学们热忱地期待着杨祜的发言。
“我提四点建议:一是应该全班公开选举班干部,全班同学投票。二是采取无记名投票,当众唱票的方式。三是精兵简政,班委会、团支部两个牌子一套人马,全班只有45名同学,而现在班干部就有20多人,人浮于事。四是鉴于本人的具体情况,不参加这次班干部的竞选。”
“为什么?”张老师不解地问:“既然你支持公开选举班干部,就应该带个好头,以实际行动参与到这项活动中来,因为你也是这个班集体中的一员,你有资格、也有权利和义务参加选举。”
杨祜沉思一会儿,抬起头对张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