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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七。
扬州城外瘦西湖畔,绿柳依依,丹桂飘香,细细烟雨迷蒙,如在梦中。
湖边不远处,有一座两层的砖楼,红墙碧瓦,转角飞檐,此便是扬州城外知名的酒楼“观香楼”。
午时已过。本当是热闹非常的酒楼却是门可罗雀,即使有人去到酒楼也被一伙面孔凶恶的人远远拦住,只得悻悻而返。
楼前只有一人在踱着步子。此人身着月白绣花锦袍,头戴儒巾,手摇折扇,腰挎宝剑,正是周枫。
他忽然纵身跃上一楼的飞檐,如飞鸟般身子一旋,从一扇窗中钻入二楼。
双脚还未沾地,忽觉劲风袭背。此正是一口内气将尽之时,且无处借力,若换别人绝难躲开。
这周枫猛提一口气,腰上发力,竟然凌空拧身翻了开去。
背后的一掌打空。
一旁传来鼓掌喝彩之声。
“哈哈,周老弟的轻功真令人佩服啊。”
周枫定身站稳,兀自有些气喘,冲着说话的莫寒风瞪了一眼,又转头看向余胜之。
“大哥,这一掌是何意?”
余胜之已背负双手,歪嘴笑着。
“我就是同周兄弟开个玩笑,试试你的轻功,刚才那一掌即使打上,也绝不会伤了贤弟,倒是贤弟的轻功更胜从前了,嘿嘿。”
周枫伸手扶了扶腰,苦笑道,“险些闪了小弟的腰,如此再遇到美人就不好消受了。”
莫寒风笑道,“你啊你,就唯恐干不了那事。”
余胜之不理他们说什么,来到窗边眺望,烟雨似将天地间蒙上了一层轻纱,树木、湖水、繁花非真似幻。
他捋着胡须,轻声叹息。
“这倒是饮酒的好景致啊。”
“大哥说的是,咱们快坐下喝几杯吧。”
余胜之转身,到桌旁坐下。
“周兄弟,你也先喝几杯吧。”
二楼偌大厅中仅有一桌席面,显得甚是空旷。
周枫也坐下,见桌上菜肴罗列,旁边小几上还有坛已开封的酒,醇香四溢。
莫寒风亲自给他斟了一碗酒。
“小周你尝尝,这是上好的绍兴女儿红,今早上叫我府上的管家送来的。”
周枫低头闻了闻,笑道,“果真是难得的好酒。”
莫寒风举杯。
“来,我们兄弟三人先干一杯。”
周枫摇动折扇,却不拿酒杯。
“已过了午时,那君子刺客还未出现,我想还是等把他抓住了再喝酒也不吃。”
“嘿嘿,小周别这么紧张啊。”
余胜之道,“老莫怎么又放下心了?这两天整日提心吊胆的是谁?”
莫寒风先呷了一口酒,抹了抹嘴巴。
“大哥安排周到,我早就放心了,那君子刺客有什么了不起,可能这家伙知道惹上了我们无影会,已知难而退了。”
周枫道,“你说的有理,但仍不可掉以轻心。”
余胜之问道,“周贤弟的‘星雨天罗’已布置好了吗?”
“昨夜就布置好了,就等那人一来,就发动机关。”
莫寒风道,“那还有什么说的,来来来,我们放心喝酒。”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楼上三人不禁面色微变。
上来的人是花轻云,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怀中还抱着琵琶。
余胜之暗暗松了口气,问周枫道,“是你唤小花来的?”
周枫笑道,“这是我的主意,让她来给两位大哥唱曲助兴。”
余胜之肃然道,“小周该打,这里是男人们动刀枪的地方,她一个弱女子伤着了怎么办?”
周枫陪笑道,“大哥说的是,小弟所虑不周。”
花轻云却一下坐到了余胜之身边。
“还是余大哥知道怜香惜玉,比小周强多了。”
莫寒风笑道,“既然来了就唱个曲子给我们听吧,也好久没听妹子你唱了。”
花轻云微笑点头,撤开座位坐好,抬手拨动琴弦。
余胜之脸色倏然巨变,猛起一掌拍向花轻云,同时嘴里喊道,“老莫快躲。”
数点寒星已从琵琶的弦轴处发出,激射向不远处的莫寒风。
莫寒风闻言一怔。他也是反应奇快,身体在刹那间向后翻倒,那数点寒星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噔噔噔”,有三颗钉到了后面的墙上。
“啪”,余胜之一掌击在了琵琶上,弦声嘶噪,板屑纷飞如群蛾乱舞。
花轻云身形飘闪,化成一团红影,腕下翻出一柄纤细的短剑,刺向余胜之咽喉。
莫寒风身体仰倒,两手抓住桌缘,正待侧翻而起,却已经没有了机会。
一柄剑的剑锋已贯喉而入。
莫寒风发出声沉闷的嘶叫,断气前力透指爪,将木桌边缘抓碎。
余胜之身形稍退,已拔出座位旁的长剑,清光闪动,连续攻出三剑。
花轻云被迫急撤,闪到周枫身边。
余胜之眼见周枫从莫寒风尸身上抽回长剑,便把长剑刺向他。
周枫看似随意挥出一剑格挡,角度却甚是巧妙,余胜之不得不稍退,伸剑点指。
“昨晚我就疑心你不是周枫,你到底是谁?”
周枫一笑,伸手在脸上抹过,露出一张不同于周枫的年轻英俊的面容。
“鄙人就是君子刺客。你怎看出我不是周枫的?”
余胜之瞪着对方,嘴角不自然地歪着。
“周枫给我说过,‘星雨天罗’是他家的最高秘技之一,连他也仅知道一个名字而已,怎会答应布置?”
“哼哼,不错,当时我确实是有点犹豫,这就被你看出来了?”
“还有你方才躲我那一掌,我知道周枫的武功,他一直贪恋女色,轻功已不如从前,是绝对躲不过去的,而你却能提气躲过,更让我认为你不是周枫。”
“你虽则把我看破,但却救不了莫寒风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