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自己的绝望,安安心心生活下去。这里的人并不是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而是没有见过有这种气魄的女人,所以她一到来,就吸引了很多男子甚至很多父亲的目光。
她选择了一个单身的男子,开始平和地与他相恋。她有的时候会想到谢长风,他虽有一个轰轰烈烈的身份,却想给她她想要的那种平凡的感情。可是他们辗转江湖,似乎总有一段时间纠缠在血泪爱恨之中,总不纯粹。
雕月甚至抛弃了这个名字,改叫方悦。那个男子叫她阿悦,黝黑的皮肤上总有着田野一样的气息。
她喜欢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已经变得和当初的谢长风一模一样。
于是她决定嫁给他了。忘记所有的过去,就像抛弃了从不离身的双剑。
她记得自己还有另一套的凤冠霞帔,那双常年握剑修长有力的手为她一寸一寸裁剪着嫁衣,一颗一颗串联起真珠珊瑚。苍白的肤色,在火红的衣料上,显得格外好看。
而这一套嫁衣,则是那男子谢宇的母亲在他小时候亲手裁剪的。她对他说:“若是有一天,你遇见了你喜欢的丫头,就亲手为她穿上这件衣服。娘知道娘裁缝活儿做的不好,但这倒也是份心意。”
说真的,雕月并不觉得它比谢长风为她制作的那一套难看多少。她此刻就坐在谢宇家的床上,头顶盖头,不知为何感觉到了谢长风从来不能给她的一种安定的幸福。
然后洞房花烛夜,然后粗茶淡饭,日子平凡。
她觉得自己快要忘了谢长风这个人了。
直到两个月后。
谢宇的母亲病重,郎中开出的药在村庄里实在是没有,谢宇也并不认识,于是雕月便只好前去一个周围稍微大一些的镇子上买些药品。
结果,却听说了武林之中流传开来的只言片语。
神风教教主欲迎娶索罗教圣女,或以圣女心非所属,恼羞成怒,欲击杀索罗教教主。
雕月知道这种传言最不可信,可是她没法放任自己坐视不理。她记得,谢长风所爱的分明是那个索罗教的圣女、那个曾经救过他一命的女子,可是她竟然都无法阻拦谢长风,那么,大概只有……她。
大概只有她,还能阻止他。就算不爱她,这二十多年来的生死情谊总还在的。
于是回到家里她便开始暗暗打点行囊,准备抽身去往神风教。
在那之前,她还要与谢宇做一个诀别。至少不能耽误他迎娶旁人。
因为无论成败甚至无论生死,她都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谁知谢宇竟然从她不寻常的蛛丝马迹中挖出了她最终的目的,他强硬地扣住她的手腕,问她要去哪里。
雕月笑了笑,轻轻松松便反制住了他。她道:“我学过武艺,曾经在江湖上闯荡。不要过问我的事,你还有你的娘亲。”
谢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雕月从怀里取出一纸休书,放在饭桌上,道:“这便是你给我的休书。”
谢宇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怒吼出声。雕月对他笑道:“我也不是太伟大的人,我也想和你偏安于此。但是我自己闯下的祸我不能让别人替我去承担,而且是用他们与此事分明就毫无联系的生命承担。”
谢宇终于平静下来。他深深看着雕月的面庞,道:“我无法抛弃我的母亲,可是我也不能抛弃你。这样,我们把我的母亲交给村人照顾,我跟你去。等你处理完了那些事,我们就回来,对娘尽孝。”
雕月道:“时间会很久。”
谢宇道:“至少在你我死去之前,我们会回来的。”
雕月苦笑一下,道:“你怎么知道你一定能回来?”
谢宇道:“因为你能回来,所以我也会回来。”
“我不愿带着你去。”
谢宇道:“我一定要跟着你。”
雕月突然道:“我不叫方悦。我叫雕月。”
“雕月?”
接着雕月就出手打昏了他。她把他拖到床上,为他掖好被角。
然后她对着谢宇的娘亲磕了三个头。
“娘,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我一直很想有个自己的娘。我没有对谢宇怎么样,今晚他就会自己醒来。您好好养病,我留下了银两,绝对够用了。我离开并不是背叛了谢宇,而是的确有事需要我去做……您一定看出来了,我从未在这样的村落里生活过。我从前的生活并不平凡,我离开,就是为了给我的过去一个交代。您能明白的,对吗?”
她面前的老妇,皱纹里都刻着沧桑。此时她的眼里流下了两行泪,却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雕月便就起身离去。她的身影就好像离开神风教时一样的单薄。
雕月再次置身江湖的时候,再过一周,谢长风就要对索罗教教主出手了。他一贯的客气,声称自己这是给对方一个反应的时间。
雕月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精致的眉眼之间那种一贯的狂妄。
她就在长捷客栈,要了一桌子酒菜,甚至惊动了长捷客栈的老板。雕月一口未动,只是对他道:“烦劳各位江湖上的朋友帮我给谢长风传个话,就说,有旧人在长捷客栈等着他。三天之内,他若不来,便再也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