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去诊所拿药的时候医生问了几个问题,现在几年级,压力大不大,成绩好不好,什么时候考试,打算考哪个学校,问完颇有深意地说了句:“女孩子这个年龄段压力大很正常,平时不要想太多,稍微吃点辅助药就可以了。”
简幸吃了一个多月,效果没有太明显,但也许存在心理作用,睡眠确实比以前好了一点。
只不过做梦的时间也比以前长了。
四月第一个周一,清明,宜安葬,修坟,祈福,祭祀。
简幸白天和简茹吕诚一起回老家,这是姥姥走以后简幸第一次来看她,村庄来来往往,大家都拎着纸钱和黄纸,简幸蹲在小小的坟堆前,心里其实很难接受姥姥就在这里面躺着。
到底是简茹的亲妈,简茹在一旁掉眼泪,恨不得把钱全烧给姥姥。
风把火吹得向一个方向倾斜,灰烬与土搅和在一起,看上去他们互相接受了彼此。
晚上回学校上晚自习,路上一直在下雨。淙淙彻暮,檐雨如绳,天地都是雾蒙蒙的,并不能完全看清楚身边过路的是谁。
简幸撑着伞,伞檐微微下压遮挡了部分视线,她一路走进学校,没拐进教学楼,而是去了新华书店。
陈烟白留了东西在这里。
清明节,没有人比陈烟白更忙了,她在假期第一天约见简幸,但是那天简茹在家。
陈烟白本来说把东西放在爱七七,结果庞彬也关门回老家了,她只能听秦嘉铭的建议把东西放新华书店。
下午五点,离晚自习还有段时间,大概是雨天,店里没有很多人,简幸收了伞放门口,在门口的垫子上踩了踩才进去。
柜台没有人,简幸左右看了眼没看到江别深和其他工作人员的身影,于是便去书架转转。
她还是停留在了国外小说的区域,第三排书架的右手边放着几本《追风筝的人》,简幸把每一本都拿起来翻了翻,找到了徐正清看过的那一本。
距离他看过已经很久了,首页也增加了很多新的笔迹。
简幸指腹摸了摸中央那一寸区域,没多久又把书放回了原处。
旁边有一本深色封皮的,名字叫《月亮与六便士》,简幸忽然想起徐正清用过的那个签名,翻开书,第一页果然写满了那句: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原来他要看到的是月亮。
简幸捏紧了书脊,良久,抬手把那本《追风筝的人》也拿了下来。
旁边有人低声讨论安妮宝贝,简幸转了一圈才发现这也是一个作者,书名大多都很文艺,写的内容也更偏散文,她随便翻了翻,身后忽然响起江别深的声音。
“大学再看也来得及。”
简幸吓得一抖,听到江别深得逞的笑才有些无语地回头看他。
她回头才发现江别深把头发剪了,虽然比学生还是长了点,但看上去正经了不少。
他穿着白色的粗针线毛衣,抱肩靠在一旁书架上,坦白说,他这张脸,是有些赏心悦目的。
“那么胆小,”江别深站直了,转身往柜台走,边走边说,“你那个朋友倒是看上去胆子很大的样子。”
简幸跟着走过去,填了借书表才说:“麻烦你了,东西我现在拿走吧。”
江别深点点头说:“现在不太建议你拿,有点重,你可以放学过来拿。”
“什么啊?”简幸随口问。
江别深说:“我没看,怎么?要我帮忙看看吗?”
简幸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来熟,说:“不用了,那我放学来拿吧。”
江别深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等简幸走了以后,江别深才扭头看地上的一个手提袋。
袋子的口是开着,能看到最上面那个包装盒写着日文的助眠眼罩。
他盯着看了几眼以后,面无表情踢了一脚,袋子瞬间倒了。
“阿哦,不小心倒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弯腰把掉落一地的东西捡起来塞进袋子里,每塞一样都看一眼,发现全是助眠的产品。
这小孩丁点儿大失眠还挺严重。
他把所有东西装好,一瞥眼,看到地上有一个便签,上面写着:
阴天有风,晴天有星,她在风里拥抱你,她在天上守护你。
人间有我。
晚自习是语文,老师让大家多在作文上上点心,其他人不知道从哪买了作文指导书,每个人都在看,简幸趁机掏出了《追风筝的人》。
看到放学简幸才发现这其实是一本关于友情的书,情感重点放在了背叛与救赎上。
所以那句“为你千千万万遍”并不是用来形容爱情的。
简幸悄无声息看了眼旁边的蓝月,心里默默生出希望《月亮与六便士》也并不是讲述爱情的想法来。
放学后,简幸去书店拿了东西,到家才看到是一些助眠眼罩和耳塞什么的,还有一些喝的什么茶。
便利贴被她红着眼放在了抽屉里。
[竹间]:你这不会是从哪找来的偏方吧?
[白烟的烟]:你放屁,这是我们这边特别有名的一个中医秘方,秘方!
简幸笑了笑说:好的,谢谢您。
[白烟的烟]:不必客气,五一我不回去了,暑假再见吧。
简幸说好。
周三晚自习,简幸去书店还书。
江别深正在拿着游戏机打游戏,看到她手里的书愣了下说:“你是每天不用上课还是每天不用睡觉?”
简幸随口说:“下课看。”
江别深“哦”了一声,继续低头打游戏,没一会儿又抬头问:“你不是过渡班的吗?过渡班下课还让看课外书?”
简幸口吻很敷衍:“是啊。”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江别深还是看出了她的不耐烦,他挑了挑眉,放下了游戏机,笑说:“还不让说了,脾气挺大。”
简幸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