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崩离析的世界仿佛被血染透。
太阳是灰黑色的,在空中向外扩散出一轮轮黑色印记。
他就伫立在远处,红眼灰发,身着盔甲,手持利刃。
一如往昔。
我能看到他,但他却看不到我。他已没有生命了,也没有灵魂。我能感觉到灵魂在挣扎,曾经挣扎,但是并没有改变事情的结果,充满瘆人血红的世界在吞噬他,毫不留情。
过去了这么久,我快要忘记自己的姓名。
他是谁?我想要走上前去,但我好像没有了身体。
你终究会发现的,亚尔。
啊,我叫亚尔,我记起来了,我叫亚尔。但之后我皱起眉头,不对,这不是我的名字,亚尔……多么简单却费解的名字啊,我为什么知道我叫亚尔,我又是谁?
预言中的牺牲品,预言中的折羽。
等等,你是?
我向前方伸出手,动作迟缓就好像古稀之年的老人。
他转过身来,容貌渐渐清晰。
熟悉而又陌生,亲切而又冷漠,惊讶而又悲伤。
我想张口问话,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亚维恩洛尔特洛斯,昏聩之末,折羽飘零。无瑕的王冠,舍得的王冠。黑神的试炼,黑神的怜悯。”他率先开口,说着意义不明的话。我却像是热油淋头,脑中满是痛苦和虚无,他笑着哭起来。
“长大了,轮廓更像你母亲,不应该担负我的失败……这里太泥泞了,也太痛苦了,好像四季皆冬,时刻皆夜……我好害怕,怕命运,怕未来,怕任何可能性,怕生命尽头……汶德莉娜,救救我,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他哽咽着说出这些话,我却听得分外清晰。
我咬牙尝试走近他,但视线却突然裂开。
“你是谁?告诉我!”世界中的血红开始变成黑色。
“睡吧,我的骨肉,睡吧,我的希望……”
“……父亲?!”
世界再次被黑暗无尽的深渊所填满。
男孩脚下一空,身体径直往下坠去。
像是一片随风飞舞的羽毛。
而龙羽骑士发出极其恐怖的嚎叫,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周围的狱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们目光齐齐看向亚尔。后者像是发了疯一样在牢房里上蹿下跳,并找准一面墙用自己的脑袋牟足劲狠狠撞去,不顾狱卒的大叫。
那是什么?我都看到了什么?!那是什么地方?!
男孩的前额被撞出血来,但亚尔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看上去完全是疯了,不知是不是梦境的世界中,他所得知的信息将他的理智击溃。龙羽骑士继续发出令人心颤的恐怖嚎叫,让人怀疑他的声带是不是和正常人相同的。
“快!快去告诉长官!人质想要自杀!”
“你们这帮****生的醉鬼!别喝了!快去把他绑起来,这样下去他会把脑子撞碎的!”被称作是长官的狱卒头领却先他的手下一步冲到牢房门前,他从腰间掏出一把黑铁钥匙,一下就打开了牢门。
“那……我去找城主!”
“真他妈见鬼!别找城主了!直接去找国王!再去把那个鼻子上都是肉疙瘩的老巫师找来!告诉他们该死的龙羽骑士果然像公主说的一样发疯了。”狱卒长官上去一把抱住亚尔将他带倒在地上,他身后迅速冲上来两名手下,一左一右将咆哮不止的亚尔五花大绑。
龙羽骑士像只落水狗一样拼命挣扎,可惜他重伤在身且视线受阻,终究还是被绑住双手双脚按趴在地。亚尔瘆人的吼叫仍然没有停止,所以狱卒头领从草垛上抓了把枯草用力塞进前者嘴里。
亚尔渐渐明白自己看到什么了,那是母亲从未谈论过,也是自己身上所有秘密的终点。但终点指向却是一头雾水,而且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北原国的牢笼中?亚维恩洛尔特洛斯,为什么他如此称呼我?他究竟是谁?
“啊你醒了,那么,你还记得我吗?”听到这句话,亚尔眉头皱了起来。紧接着他被狱卒长官从地上粗鲁地拽起,并清楚看到了出现在地牢门口的人。
……
小公主从围墙顶部坠落,硬生生摔在地上。她的手腕被这下弄得疼痛难忍,身上全是难闻的垃圾臭味。但小女孩总算是成功逃出城堡内院了,接下来只要再向外走几个街区就能看到城门和马厩。
“城门大概不用指望了。”她在床下藏身时听到了新月王锁死城门的命令,但这也不会妨碍她的脱逃计划。这座石堡有一条著名的从上城区直接通到下山路的小内流河,它被当地人称作“雪融之泪”,这便是尼尔顿长河的源流。
莫娜可以从内流河的铁闸门那里出城去。她将自己显眼而标志性的柔亮金发扎成马尾,并用街边一块破布将其完全盖住。女孩将头低下往马厩快步走去。路上有不少拿着火把巡逻的士兵,莫纳为了不被他们发现只好拐进巷子里。
但是刚一进巷子,她立刻便后悔了。这条又脏又乱满是酒味的昏暗巷子尽头,有一人悠闲地靠在墙边脑袋冲着她这边,莫娜知道他已经看到自己了。小公主咬咬牙,她下意识往自己腰后摸去。
自己的匕首没在身上,那人快步往自己这边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