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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霸!这时候还他妈提什么车?你都不害怕吗?”

从上次看恐怖片,宁眠就知道何星雨看似心大,实则胆小,有一帮人的情况下,一个白色连衣裙就能把他吓成这样。

宁眠:“这个人找我的。”

谢应抬眸望了眼对面。

宁眠尽量保持镇静:“你们先走吧。”

谢应推着何星雨离开,四个人消失在拐角,宁眠才松了一口气,咬了下唇,走到林菀旁边。

宁眠没有想到林菀能找到这里,不过能找到也说的过去,她也没有故意想要隐藏自己的踪迹:“妈。”

“嗯。”

“你来是有事儿吗?”

林菀:“妈妈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想到上次的谈话并不愉快,宁眠害怕一会儿真吵起来,谢应还会撞到,指了下上边的房子:“我们先上去吧,我就住二楼。”

林菀抬头看了眼,皱了下眉,还是跟宁眠一块儿上了楼。宁眠搬来的时候就没带多少东西,知道高三结束就是大学,她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自然也没有给家里添置什么,基本上是房东给了什么她就在用什么。

宁眠指了下沙发:“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林菀来回看了下左右,这房子不新,甚至可以用破旧来形容,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空调下边儿有渗出的水渍,墙皮都要泡起来。

这些年,林菀虽然过得并不算称意,但宁鸿德多少也没有亏待她,居住的环境也好,日常的配设也好,林菀显然不能接受宁眠这样的居住环境。

宁眠端了杯水,放到茶几上:“家里没有茶叶。”

“没事,妈妈给你买了件衣服。”林菀调整好表情,把一边儿的袋子递给宁眠,“你看看?”

宁眠接过,低眼,看到袋子里的羊毛衫,淡黄色的,样式简单,没有多余的花纹,做工精致,看起来软绵绵的。

林菀看宁眠收下,才问:“眠眠,这个房子你是怎么找到的?”

宁眠坐在另一头,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租房广告,看到价格正合适就打电话问了问。”

林菀转了下茶杯,但没有喝:“是吗?这个地方会不会太偏了?”

宁眠没说她在坐公交车的事实,刻意隐瞒:“还好,我上下学都打车。”

“是吗?”林菀笑了笑,“之前给你的钱还够花吗?”

“嗯,跟同学一块儿,会便宜点。”

“是......刚刚那么几个吗?高三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该注意了。妈妈只是觉得他们又是脏辫又是纹身的,看着就不怎么........”林菀想起此行来的目的,及时收住,“当然,妈妈没有阻止你交朋友。前段时间,妈妈确实遇到了些困难,不过现在都解决了。”

“你知道的,你爸离开我们的时候你还小,给我们的生活费都有限,你需要用钱的地方又那么多。我太想给我们一个稳定的环境,所以妈妈才会这么努力,这么努力想要给我们找一个依靠。”

宁眠静静地看着她,想到了林菀喝醉酒时说的话。

林菀以她的名义问宁鸿德要了六十万。

“明天吧,你搬回去跟妈妈住,这半年,不,是这一年,妈妈不会再出去,不会再轻信别人,就好好.......守着你,守着这个家,等高三毕业,你上大学,妈妈就跟你一起离开这里。”

宁眠垂下眸子。

“眠眠,好不好?”

宁眠不想回答,因为她的人生计划里没有林菀。

或者说,有过林菀。

而现在,她只想快一点儿脱离这个家,如果可以,一辈子不见面是最好的,等她有了一定的经济能力,她可以定期给林菀打钱,但是永远不要再见面。

“你跟妈妈说实话,你爸是不是已经提前跟你联系过了?”林菀说,“分明说好........他怎么言而无信,他分明知道我最在意的就是你,他是不是想我什么都没有了,都失去了,他就........”

宁眠闭上眼睛:“妈。”

林菀总是这样,她从来不会从自身找原因。

每次她不听话了,不回应了,林菀总是能牵扯到宁鸿德,即使宁鸿德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宁眠听到有脚步声,是谢应回来了:“别说了。”

林菀彻底被惹怒:“别说了?我为什么不说?我为什么不能说?你还知道叫我妈!可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妈?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和你爸再有任何的联系!我们家不需要他!不需要!”

清水苑的隔音不够好,宁眠是知道的。

原先她还不知道谢应住在楼上,偶尔的响动,她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何况林菀的声音这么大。

“宁眠!你记住是我生你,是我养你!从小到大都是我陪着你!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你不听话了,是不是觉得就能这么甩下我?是你爸不要我们的,你爸选择的是宁瞻,永远是宁瞻,不会是你,宁眠。”

怎么可能是她。

宁眠觉得可笑,于情于理,她不过是小妈生的,林菀是干涉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她的身份本来就不够光彩,可林菀好像每次都能把这个事实忘记,她会觉得宁鸿德才是对不起她们的人,好像这么多提几次,事实就是这样的事实。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不长脑子的。

宁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对宁鸿德也好,对林菀也好,都是可以随意抛弃的,如果他们真的在乎她,她那时候离家出走,一个星期不见踪影,一个人在外边,不会没有人发现的,她不会一个人住在冰冷的小酒店,一顿泡面也分三次吃,不会没人管她。

宁眠是真的没什么钱了,她回到家,推开房门,面对的还是凌乱无人的房子。

林菀至始至终没有在意过她到底去了哪里,她只是以为她出去的太早又或者回来的太晚,她们的时间点正好错开,一个星期没见面也是正常。宁鸿德至始至终不知道她有没有离家出走,他没有一通电话,只会在出成绩的时候偶尔说上几句。

林菀还是觉得她现在的年龄太小,以为她还是和原先一样,偶尔用几句过激的言行,用为你好的话语捆绑她,这就是她就会误以为这是他们爱意的表达,只是有些另类。

林菀还在谩骂,似乎永远不会停息,她们的和好是假象,她们的平静是假象,一切的一切都只会隐埋,而后,更加汹涌的爆发。

可她不想让谢应知道,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是耻辱与不堪。

“你可以小点声吗?”

“小点声?宁眠,你害怕了吗?这么多年,如果我不是你妈我早就不管你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会在乎你吗?宁鸿德到底给过你什么?你总是就这么向着他?”

宁眠深呼吸一口气:“你能不能不要事事都牵扯到爸爸身上?”

“行,你说的多好听,别事事牵扯到你爸身上。”林菀把茶杯摔到地上,“那你跟我说,他没跟你说过要你搬过去跟他住,他没和你说让你离开我。”

宁眠沉默地看向她。

宁鸿德确实是跟她说过这些,但她从来没有想过。

“你爸,你爸,你以为你爸爸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当时你爸说到做到,他说娶我回家就一定娶我回去,如果当时你要是个男孩........”

“.........”

宁眠脑袋一白:“妈!为什么?”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林菀还是丝毫不觉得是她有问题,如果不是她,她要跟有妻子的男人厮混在一起,明知道对方有了家室不能给她应有的一切,她还是相信了谎言。

大约是因为气极,林菀的头发有些乱,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似乎是因为宁眠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提高声响而噎住,没有再说话。

宁眠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要是个男孩才行?因为我不是个男孩,所以你就不配拥有幸福?因为我不是个男孩,所以爸爸才没有办法顺应承诺?为什么是我们的问题?为什么不是你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

“你不应该!你不应该!你不应该!”不应该去跟有妻子的男人在一起,不应该妄想,但是想到楼上还有谢应,宁眠强压住火气,还是忍住,到底没有把这些话都说出口,“如果你有自知之明,你就应该知道别把我生下来,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

林菀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因为........”

林菀不必说,宁眠是知道的:“你为什么就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个男孩会怎么样?”

她的视线紧盯着林菀:“很多事情我知道,但我不想说,因为你是我妈!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以我的名义问爸爸要了六十万?”

林菀愣了下:“他怎么........”

“你自己喝醉以后跟我说的。”宁眠本来想好好瞒着,“要我跟你说多少遍才行,我不回家,不因为爸爸。”

宁眠顿了顿:“现在,也不是因为你。”

宁眠浑身发抖,眼眶都红了,还是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我觉得我现在过得很好,每天都很开心。”

林菀看着她,抿了抿唇,像是有点儿不敢相信:“........开心吗?”

“嗯。”

“如果过段时间我就离开,你也不跟我回去?”

宁眠垂下眼:“不回去。”

林菀又问她:“现在让你选择,在我跟你爸之间,你选择谁?”

从林菀把宁眠生下,从宁眠懂事开始,她就无数次地做出过这个选择。

她总是同样地选择一个答案,不光是为了安抚林菀的心,更多也是想要欺骗自己,觉得谎话说多了,宁眠有一天也会相信,她爱林菀会比任何人多,她一定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林菀身边。

但是,她不能了。

宁眠定定地看着她:“.......爸爸。”

如果这样才是一种解脱,如果这样才能让林菀死心:“我选爸爸,可以吗?”

送林菀离开以后,宁眠把门关上。

室内终于恢复了安静。

也就在这么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狼狈又不堪。

宁眠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有没有被谢应听到,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宁眠还是能想到在宁家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的年纪还不算大,第一次被宁鸿德领回家,她站在宁鸿德身后,面前是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茶杯砸了一地,视线都变得恍惚。

她不太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能听见,有人称呼她野种,有人称呼她小贱人,这些话似乎永远不会停止,就算是被拉近了房间里,她也还是能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要小心翼翼,她要如履薄冰,她不能做错一点丁点儿的事情,因为她害怕做错就被人发现,被别人知道,被其他人嘲笑。

她的妈妈,凭空进入别人的生活,破坏别人的家庭,企图代替别人的人生。

云初总是问她为什么不愿意亲近任何人,对谁都像是有一种防备,不愿意过多的表露太多的情绪。宁眠说,她也不知道,可能是习惯吧。

其实她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不能有过多的情绪。她没有办法跟云初一样,被家人保护,永远天真灿烂,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简单而纯粹。她死守着心里的秘密,她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想要有与之相应的能力与资本去逃离这样的日子。

只是因为不想.......还要背负这样的枷锁。

沙发的边缘,袋子里的羊毛衫掉落在地上,柔软干净的衣料与深色的水泥地相应,粘连上水痕。宁眠的视线望过去,她原本还在想,林菀只是单纯想要关心她才会送来的东西。

分明知道她不应该哭,也不能哭。

还是在这一刻眼泪簌簌,尽数眼眶中滚落下来。

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响动,而后是吉他的声音。

她总是可以听到。

她曾经一度认为嘈杂扰人的噪音。

却在此时,成为一层天然的屏障,在这原本寂静的小区,把一切过往的争吵全部湮灭。

窗外无光,楼上楼下,只有两盏小灯微弱,散发它们的光芒。在这音乐中,她无需忍让,可以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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