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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队长!”

杨奎一脸嫌弃:“有话快说!”

顾耀东拿出那把钥匙:“昨天追那个人的时候,我捡到这把钥匙,有可能就是犯人遗落的。”

“怎么不早说?”杨奎接过钥匙看了看,“不就是最常见的钥匙吗?这能有屁用!”

顾耀东很认真地指给他看:“您看,这上面写了两个字——‘铭玉’,应该是生产钥匙的公司名字。说不定从公司能查到点什么。”

这时一名警员跑进来:“杨队长,车准备好了。”

杨奎瞄了顾耀东两眼,把钥匙揣进自己的裤兜,转身走了。

顾耀东刚要跟出去,夏继成忽然悠悠地从后面走上来,站到他身边。

夏继成:“会打麻将吗?”

顾耀东:“什么?”

“麻将,会吗?”

“不会。”

“哦,那得赶紧把你教会。”

顾耀东小声说道:“处长,我不太喜欢这种浪费时间的活动。”

夏继成鼻子哼了一声:“再不把你的时间浪费掉,迟早被你拖累死!”

回警局的时候,王科达主动邀请夏继成坐自己的车。他开着车,夏继成坐在副驾驶座上。同为刑警处处长,一个踌躇满志,一个愁云惨淡。

夏继成:“我就不该把这小子从户籍科弄回来,这才立功几天就开始惹麻烦了。”

王科达:“当初劝你开除他,你就是心软。你说留着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用?”

夏继成:“是啊,都跟对方直接遇上了,这么好的机会,结果他一个重点都抓不住。哪像人家杨队长,一来就查证件,两三下就抓到重点!”

此刻,王科达的心情已经比在客栈时舒畅了许多。原以为大昌客栈的事彻底没戏了,没想到杨奎关键时候没有掉链子。在看人这方面,自己还是比夏继成更具慧眼。

“杨奎确实不错。客栈这边虽然失手了,但他很敏锐啊,马上揪出来两名假油漆工,有可能查下去就是一锅端。”他说得有几分得意。

夏继成长叹一口气:“所以说,还是你好命啊,科达兄。”他悻悻地望向窗外,似乎已经开始琢磨起教顾耀东打麻将的事。

在乡村气息十足的松江郊外,一栋年久失修的老宅子已经被各种爬藤植物占领了。墙上停了几只乌鸦,呱呱叫着,备显凄凉。杨奎和一众警员站在老宅门前,目瞪口呆。

一名警员问道:“杨队长,是这儿吗?”

杨奎低头看看手里拿着的户籍底卡,又抬头看看面前的老宅子:“张明文,张明武,松江县九亭镇老街13号,没错啊。”他上前轻轻一推,门吱呀开了,里面荒草丛生,破败不堪。

警员们在荒废的院子里四处查看,一名老农背着鸡蹒跚而过。

杨奎喊道:“哎!等会儿!”

老农停下脚步。

杨奎:“住在这儿的人是叫张明文、张明武吗?”

“是啊。”

“人呢?”

“早死啦。”

杨奎一怔:“死了?”

“都死五六年了。肺痨,十痨九死啊。”背篓里的鸡“咯咯咯咯”叫个不停,老农颤巍巍地离开了。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警员们面面相觑。一阵冷风吹过,院子里的荒草簌簌晃动,众人不寒而栗。

广阔的田野上,一条马路蜿蜒而过。沈青禾的货车沿着平坦的马路,迎着阳光朝远处驶去。车后面坐着的,正是那两名乔装油漆工的警委行动队队员。如果不是夏继成提前准备了文武兄弟的一套证件,事情也许不会这么顺利。

货车最终停在一条僻静的小河边,警委的同志已经在船上等着他们。沈青禾送两名队员上了船。“船上的同志会带你们撤离。等这件事平息了,你们再回来。”

一名队员和她握了握手:“辛苦你了。也替我们谢谢白桦同志。”

沈青禾笑着说道:“保重。”

小船静静地驶离了岸边,顺流而下,消失在远处。

刑一处的处长办公室敞着门,两本证件“嗖”地飞了出来,掉在地上。外面的人小心翼翼地瞅了瞅,是“文武兄弟”的证件。再朝里张望,只见杨奎和另几名弟兄正在挨训。

王科达:“还‘文武双全’?两个大活人,说变成死人就变成死人?你们就一丁点儿线索都找不出来?”

众人都臊眉耷眼不吭声。杨奎犹豫半天,吞吞吐吐地:“处长……其实,我这儿还有一个东西,就是不知道算不算线索。”

“什么东西?”

杨奎把顾耀东给的钥匙拿了出来:“这是顾耀东那晚捡到的,说是从那个逃走的人身上掉下来的。”

王科达拿着钥匙看了片刻:“然后呢?”

杨奎很认真地指点给他看:“您看,这上面写了两个字——‘铭玉’,应该是生产钥匙的公司名字。说不定从公司能查到点什么。”

王科达看了他片刻,从自己身上掏出钥匙,扔在桌上:“把你们的钥匙通通拿出来。”

杨奎和众警员赶紧拿出钥匙,在桌上一字排开。

“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

杨奎仔细一看,六把钥匙五把都写着“铭玉”。

王科达:“上海五百多万人,五百多万把钥匙,两百多万把都是铭玉公司生产的,你告诉我怎么查?顾耀东是傻子,你也傻了?”

警局走廊的窗户边,杨奎“啪”地将钥匙拍在窗台上,冲面前的顾耀东吼道:“上海五百多万人,五百多万把钥匙,两百多万把都是铭玉公司生产的,你告诉我怎么查?你是傻子,当我跟你一样是傻子?”

顾耀东被他吼得缩头缩脑。

“滚!赶紧滚!看见你就来气!”杨奎气得一把将钥匙扔出窗外,转身就走。

午休时间的警察局很安静。大家都在房间里打着瞌睡,只有顾耀东一个人蹲在院子里到处扒拉着。远处的草丛里,一个什么东西闪着银光。

顾耀东赶紧跑过去,果然是那把钥匙。他刚要伸手去捡,一只脚伸过来踩住了钥匙。他抬头一看,是夏继成。

夏继成看了他几秒,这才挪开脚,慢慢地捡起钥匙,递给了他。

顾耀东:“谢谢处长。”

“嗯。”

顾耀东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他恭恭敬敬地后退几步,转身要走。

“顾耀东?”

“到!”

夏继成笑眯眯地:“没事。走吧。”

顾耀东“哦”了一声,离开了。夏继成摊开手,手心里是被他调包过来的沈青禾的钥匙。

夜幕下的中正东路熙熙攘攘,与西藏南路交界的地方就是夜晚最热闹的王国——大世界。在这个繁华中心背后,是僻静的弄堂区。夏继成的车就停在这里。从车窗望出去,能看见被大世界映得流光溢彩的夜空。

他坐在驾驶座上,把钥匙递给了坐在后排的沈青禾。

沈青禾松了口气:“真的是被顾耀东捡到了。”

“我给他换了一把没用的仓库钥匙,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沈青禾想了想:“可我还是觉得,最安全的办法是搬出来。肯定能另外找到合适的地方作为观察哨。”

“明天起就要开始布置营救点。临时再找不容易。”

“万一那天晚上我真的留下了破绽呢?他一直在试探我。”

“那就应付过去。”

“他虽然没有经验,但总能抓着要害,人又一根筋,早晚会给我带来麻烦的!”

沈青禾说得特别严肃,夏继成忽然笑了,笑得她有些心虚。

“笑什么?”

“你这个结论,怎么听都像是在夸他。”

“我会夸他?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他就是想趁热打铁再多抓几个人,多立几次功!无耻!混蛋!”

沈青禾简直已经出离愤怒,夏继成很诧异地从后视镜看着她,这么强烈的情绪,总得有什么缘由。

“你跟他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没告诉我?”

“没有!”

这时,老董从外面走来,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两人停止了谈话,安静得有些突兀。

老董察觉到有些不对:“出问题了?”

夏继成和沈青禾已经各自收拾好了情绪,在任务面前,其他任何事,都是不重要的。

夏继成:“私事。已经解决了。”青禾没有说话,这表示默认。

老董很干脆地:“好。那我说任务。行动队的人已经安排妥当了。警局那边怎么样?”

夏继成:“副局长答应让二处和一处共同押送。明天开始我们就动手准备。”

沈青禾从内兜拿出一张手绘地图交给二人。上面重点圈出了顾家以及附近的加油站,并且详细画出了这两个点之间的大小弄堂,其中几条用红色画了线。

老董仔细看着地图:“油罐车每天几点往加油站送油?”

沈青禾:“晚上八点一次,偶尔早上七点半还会有一次。”

夏继成:“好。这两个时间都可以利用。行动当天我们就在加油站动手。人救出来以后,从小路撤离,这样容易甩掉他们。”

沈青禾:“地图上的每一条路我都亲自去了,红色标注的这些里弄,就是能够通行卡车的。”

老董:“青禾,你在顾家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啊!”

沈青禾本想说什么,看到夏继成投来的目光,把话咽了回去。

“明天开始,先动手准备撤离用的卡车。”夏继成用笔在地图上画圈,“一共四辆,分别停在我安排好的这四个地方。”那四个圈里,其中一个就是远处五光十色的大世界。

夜已经深了。夏继成开车将沈青禾送到福安弄附近。

“就在这儿下吧。”他说得没什么人情味,沈青禾已经习惯了。正要下车,夏继成又问了一句:“你和顾耀东之间真的没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没事。”

夏继成看到了她一闪而过的犹豫,但是他不打算戳破:“行动当天需要你在顾家放置安全信号,所以现在不能出任何意外。尽快处理好他的事。以你的能力,打消顾耀东的怀疑不会太难。”

沈青禾沉默地下了车。

第二天中午,顾耀东趁警局午休的时间溜回了福安弄。沈青禾果然不在家,这是个好机会。他站在亭子间门口,坏笑着拿出了那把夏继成捡给他的钥匙。

弄堂里的卢太太牵着九岁儿子,和耀东母亲一边说话一边朝顾家走来。

卢太太:“这孩子,非要缠着我看明星警察,只好来打扰你们家耀东了。”

耀东母亲已经自豪到满脸放光了,嘴上还使劲谦虚着:“哎哟,哪是什么明星,都是一个弄堂看着他长大的。”

“报上都说了,耀东现在就是我们上海警察最年轻的形象代言人。”

耀东母亲开门:“明星倒说不上,不过人家局长也讲了,警局现在就是要培养像他这样有文化、学历高的警员。再加上我们家耀东模样不错,说话做事又光明磊落,报纸这么写倒也不算夸张。”

说着话,三人已经穿过客堂间,站在了楼梯下面。抬头一望,只见顾耀东在亭子间门口猫着腰,拿着一把钥匙反复试探往锁孔里插,穿着制服的背影竟显得有些猥琐。钥匙怎么也插不进去,他稍一用力,门竟自动开了,他几乎是跌进了亭子间。

耀东母亲和卢太太面面相觑,彼此都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顾耀东拿着钥匙在屋里每个有锁孔的地方试探,但是没有一个地方能插进去。他不死心,又在衣柜里翻了片刻,结果翻出了那只藏在衣服堆里的小木箱。他顿时来了精神,满怀期待地一插,还是插不进去。

耀东母亲轻声走过来,看了片刻:“干什么呢?”

顾耀东连忙站直,满面通红:“没什么。我回警局了!”说完他匆匆将小木箱放回衣柜,逃也似的离开了亭子间。

当天吃晚饭,顾耀东一直心不在焉,顾邦才酒喝完了面吃完了连汤都喝干了,他才只动了几筷子。终于,门口有人招呼道:“沈小姐回来啦!”他立刻将一直捏在手心的钥匙放到桌上。沈青禾进来看了他一眼,就去一旁倒热水喝。顾耀东以为她没看见,趁她倒水赶紧又把钥匙往桌角上推了推,推到最显眼的地方。然而沈青禾甚至没有朝他这个方向转一下身,就端着水杯去了楼上。

他还是没有死心。沈青禾去水斗洗衣服,他就蹩脚地假装踩滑,将钥匙“落”进了沈青禾的水盆。沈青禾面无表情地将钥匙捞出来,晃晃,顾耀东只能识趣地领回去,还得说声“谢谢”。

他仍然没有死心。沈青禾上楼,他就下楼,一把钥匙刚好就掉出来,掉在对方脚尖前。

“咦?沈小姐,是你丢了钥匙吗?”

沈青禾终于从衣领里拎出了一把挂着的钥匙,笑着对他说:“我的钥匙在这里。”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剩下顾耀东戳在那里。这一幕,被站在楼梯下面的耀东母亲看得真真切切。

顾邦才坐在卧室床上看报,耀东母亲忧心忡忡地走进来,关了门。

顾邦才头也不抬地问道:“今天又有邻居来看我们家明星啦?”

“还明星呢……顾邦才。我觉得你应该和儿子好好谈一谈了。”

“谈什么?”

耀东母亲压低了声音:“他追女孩子的方式好像有问题。”

顾邦才一脸诧异地摘下老花镜。

警局午饭时间,顾耀东跟着刑二处警员去食堂。下楼时正好遇见杨奎和刑一处的人吃完饭上楼。几名一处警员小声抱怨着。

“这案子真是晦气!”

“刘警官当天回去就发烧了,我今天肚子也不舒服,是不是撞鬼了?”

“我当警察三年,头一回遇见死人作案的。现在想起来还浑身发毛。”

杨奎厉声说道:“不就是假证件吗?瞎说什么!我看,不是撞了鬼,是撞见老对手了。”

顾耀东望着刑一处的人走远了,好奇地凑到赵志勇身边打听:“赵警官,他们刚刚说撞见老对手,是查到那个人的身份了吗?”

赵志勇:“听说过‘白桦’吗?”

顾耀东想了想:“树?”

赵志勇笑着:“两年前我刚来警局时,也这么以为。”说完他进了食堂,顾耀东怔了怔,赶紧追进去。

李队长等几个人已经坐了一桌边吃边聊,顾耀东和赵志勇也端着饭盒过来。

李队长:“依我看,杨奎分析得没错。能把他们从一开始就当猴耍的,也只有‘白桦’了。”

肖大头:“这个人在保密局挂号多少年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赵志勇对顾耀东说道:“现在知道了吧?‘白桦’是一名共党地下情工的代号,保密局的宿敌。”

顾耀东:“有人见过他吗?”

赵志勇:“从来没有。”

小喇叭说得绘声绘色:“飞檐走壁,神出鬼没。连我这样的包打听,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赵志勇:“碰见‘白桦’,一处这次怕是要哑火。别看他们在我们面前神气,‘白桦’面前,一处和我们就是一个档次,人家根本不把他们当对手。”

夏继成吃着烤鸡,悠哉地走进来。赵志勇和顾耀东背对门口,完全没注意到。

顾耀东小声插话:“可是你们刚才说没人见过他。”

赵志勇:“是没人见过他的正脸,但不代表没有人跟他交过手啊!”

顾耀东一下子来了精神:“我们警局有人跟‘白桦’交过手?”

赵志勇无比自豪:“就是我啊!以前我也以为这人是杜撰出来的。直到后来有一天,我被他从背后一秒打晕!”

啪啪两下,夏继成从后面给了一人后脑勺一巴掌,拍得二人脸都快贴饭盒里了。

“处长……”

夏继成板着脸:“在这儿替别人吹嘘聒噪,让法察处的人听见,会以为你们同情共党。”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回了刑二处,大家准备各自午休了,顾耀东思来想去终于还是拉住赵志勇,小声问了一句:“‘白桦’会是个女人吗?”

他说得很小声,但是所有人都听见了。众人齐刷刷看了他片刻,憋出一阵大笑,笑得顾耀东不知所措。

顾耀东却一言不发,一脸认真。

赵志勇有些起疑了:“你那天晚上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李队长:“说‘白桦’是女人,依据到底是什么?”

顾耀东“噌”地红了脸,半天憋出来一句:“猜的。”

肖大头不屑地说:“不仅是女的,还是个美人,是不是还希望她像传说中的田螺姑娘一样就住在你家里啊?”在一旁喝茶的夏继成呛了一口。顾耀东不吭声了。

这时,两名警员从外面回来,其中一人说道:“不用争了。大昌客栈的案子已经结案了。”

顾耀东很惊讶:“案子破了?”

“不是破案。听说是客栈老板主动销案,一处当然没理由再查了。”

“他报的是失踪案,房客找到了吗?”

“那谁知道。反正案子销了。”

夏继成看了一眼顾耀东,说道:“销案也好,最近到处都不太平,没必要为这么点小事浪费警力。”顾耀东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处长,把话咽了回去。

他赶去大昌客栈的时候,客栈老板正在看报纸。

顾耀东:“老板,我是前两天来查失踪案的警察。我想再跟您了解了解情况。”

客栈老板:“我不是已经撤销报案了吗?”

“为什么?”

“因为人已经找到了呀!没有人失踪,我还报什么案?”

顾耀东很意外:“什么时候找到的?在哪儿找到的?”

“这个我不关心,反正有人说人已经找到了,而且漆匠铺也把地毯钱赔给我了,地毯就是被他们的人弄脏了,那两个工人怕赔钱,所以偷偷给我扔了。其他事我不清楚!”

顾耀东心情复杂地走出客栈。来之前赵志勇就告诉过他,来也是白来。其实顾耀东隐约能感觉到,他明白的事所有人都明白,地毯不一定是被扔了,人也不一定真的找到了。只是大家因为一些原因选择了饭吃三碗闲事少管,至少这样到每个月领薪水那一天,可以分文不少。那是最合时宜的警察,但未必是顾耀东想当的警察。

福安弄里欢声笑语,沈青禾正在和几个小孩玩闹。杨一学的女儿杨福朵摇摇晃晃地骑在自行车上,沈青禾和两个小孩在后面推车。远远望去,她笑得灿烂无邪,仿佛和十一岁的福朵一样是个小女孩。

福朵跳下车:“青禾姐姐,该你了。”

沈青禾:“我哪里会骑自行车呀!”

“没关系,我们扶着你。”

“我是真的一点都不会,为了学这个我摔过好多次,实在太笨了!

一群小孩起着哄把她拉到车边:“我们帮你——”

“好好好,那你们可得扶稳了。”

沈青禾惶恐地骑上自行车,几个小孩在后面推着。没骑多远,她的车龙头就偏向了路边的路灯杆子。越是想避开,反而越是摇摇晃晃地直冲过去。眼看就要撞上了,她龙头一歪,尖叫着连车带人摔在地上。顾耀东忍不住笑了一声,想起自己当初学骑自行车也是这么狼狈。他忽然觉得,身边的很多人都和自己以为的不一样。原来觉得简单的人,可能很复杂;原来觉得复杂的人,其实可能很简单。

从一户人家门口经过时,顾耀东看见门口放着垃圾桶。他摸出那把钥匙,犹豫片刻,扔了进去。等他走远了,沈青禾回头望向他的背影。她当然知道他站在那里,这出蹩脚的苦肉计,能骗住的大概也就只有像顾耀东这样简单的人了。夏继成曾说顾耀东是一张白纸,打消他的怀疑对沈青禾来说不应该是难事。但她偶尔会觉得,这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

顾家的傍晚总是温馨的。屋里亮着橘色灯光,收音机放着音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顾邦才在客堂间看报,耀东母亲在灶披间盛饭,顾悦西打着帮忙的幌子不断偷吃灶台上摆的几盘菜。

“还是回娘家好。”顾悦西小声道,“妈,家里新来的租客怎么样啊?”

“反正比你省心。”

顾悦西刚刚“嘁”了一声,沈青禾就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悦西姐,初次见面,送给你一个小礼物。”她递上小盒子,“力士新出的牡丹香皂。据说最近很受欢迎的,你试试。”

顾悦西惊喜万分:“味道很好闻呀!谢谢你啦,沈小姐!”

耀东母亲:“沈小姐和我们一块儿吃晚饭吧,吃完还可以打打牌!”

沈青禾刚想拒绝,就被顾悦西打断了:“住在一起就不要见外了。再说顾耀东那个书呆子很没趣的,从来不打牌,你不参加,我们就玩不了了。”

沈青禾只好笑笑:“那我试试,就是牌技不怎么样。”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天井里活动。牌桌上,耀东父母一组,沈青禾和顾悦西一组,四人玩骨牌,顾耀东陪多多在旁边玩沙包。

刚刚第三局结束,耀东父母就不出意外地吵了起来。

“顾邦才你会不会出牌啦!跟你一组连输三局!”

“我怎么知道你出这张什么意思!”

这时候,敲门声响了。

顾耀东起身去开门。昏暗的夜色中,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口。

“请问……沈青禾小姐是住在这里吗?”

顾耀东:“是。”

沈青禾在屋里听见了声音:“我去看看。”说完她起身去了门口,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她显然很意外,甚至有些紧张。

站在门口的男人只是笑着:“沈小姐,我来通知一声,你订的货到了。”

顾悦西在屋里喊:“顾耀东——!快过来替沈小姐一局!”多多跑过来将顾耀东拉进了屋。

门口只剩沈青禾和那个男人。男人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道:“我们有一辆卡车出意外了。”

屋里笑语不断,夹杂着耀东父母不时的两句吵吵。顾耀东打着牌,瞟着门口,沈青禾和夜色中的男人说着什么,脸色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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