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颜氏轻轻摸他的侧脸,笑得特别满足,“侯爷答应地这么痛快,我能不能得寸进尺,再提个要求?”
沈捷哭着点头,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他也会应。
“墓碑上,侯爷,能不能给我个名分?”小颜氏顿了顿,才将整句话说完。
沈捷震惊地抬起头。
小颜氏目光哀伤地望着他,握住了他手,“小时候我听祖母说,女人墓碑上写了是谁的妻子,下辈子就还会嫁给那个人,这辈子你我过得磕磕绊绊,如果你还没有厌弃我,下辈子,我想快快活活地嫁给你……”
只有让他以为她心里真的有他,等她走了,他才会因为对她的愧疚,继续善待她的儿子。
“凝华……”自责愧疚如刀,割得沈捷心都快碎了,看着她含泪的凤眼,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对不起她,什么都给不了她,她平时装作不在乎,其实心里还是在意的,而他畜生不如,防着她这防着她那,只记着不能让她的身份泄露出去,不能连累沈家落个欺君之罪,便将她关在笼子里。
“侯爷到底答应不答应啊?”小颜氏晃了晃他的手,却晃落了自己的泪。
“好。”沈捷仰头,将她抱到了怀里,“我只在你的墓碑上写妻字,以后生生世世,咱们都做夫妻。”
小颜氏笑了,双手紧抱他腰,默默地抱了会儿,她才犹豫着道:“侯爷,我,我想见见应时……”
沈捷亲亲她脑顶,慢慢将人放了回去,捧起她手亲了亲,什么都不问,扭头就要喊人。
小颜氏及时捂住他嘴,哭着道:“你为何对我这么好?就不怕他知道真相恨你?”
沈捷看着她,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走了,我活着也没有意思,应时恨我,我还会好受些。”
小颜氏摇头,擦过泪道:“不,我不想他活在仇恨里,侯爷,我只是想听他喊我一声娘……一会儿他进来了,你这样说,就说我没有子嗣,让他可怜可怜我,喊我一声娘,算是了了我的心愿。侯爷,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敢让他知道我生了他却不要他,让他知道生母死了孟氏不是他娘,让他痛苦一辈子,我死了也不会原谅你……”
说着说着突然咳了起来。
沈捷慌了,一边帮她揉胸口一边连连保证。
咳了很久,小颜氏才平静了下来,擦擦眼泪,望向了门口。
她为了儿子都不想报仇了,可见他平时的猜忌完全是多余,沈捷越发自责,亲自去外面喊儿子。将人带到外间,稳稳心绪,沈捷肃容嘱咐长子道:“你姨娘膝下无子,如今她要去了,一会儿你进去磕个头,喊她一声娘,让她偿了心愿吧。”
沈应时心沉了下去。
他很想当面问出来,为何她死都不肯认他,有什么比儿子还重要,可他只是看着地面,点了点头。
她都要死了,他还跟她计较什么。
进了屋,看着床上头戴面纱只露出一双熟悉凤眼的女人,看着她眼侧隐隐露出的一颗疹子,沈应时心如刀绞,走过去,撩起衣摆跪下,无比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张开嘴,想要喊娘,眼泪落了出来。
可是他不该有泪,因为他“不知道”。
幸好额头贴着手背,沈应时悄悄抹了泪,平复后,他抬起头,直视床上的生母,平平静静地开口,“娘。”
小颜氏泪如雨下,扭头哭了起来。
当天黄昏,最后一抹霞云由红转青后,平西侯府的严姨娘,溘然长逝。
沈捷守在床边,跪了一夜。
沈应时将自己关在内室,也跪了一夜。
次日清晨,沈捷亲自将小颜氏抱进棺椁,随后带她去了落霞峰山顶,亲手为她挖墓。挖好了,打发走所有人,他跪在敞开的棺木前,对着她蒙着面纱的模样发呆。夕阳西下,他陪她看完最后一道夕阳,才合上了棺盖。
夜里他没有走,抱着她的墓碑,陪她说了一晚的话,再与她共迎日出。
侯府还有太多的事,他亲亲墓碑,告诉她他处理完了再来看她。
而沈捷离开不久,卢俊便领着几个暗卫将棺木里服了葛进秘制毒.药的小颜氏救了出来,再按照原样重新布置好坟墓,确保没有任何疏漏,飞快抬着人去了另一座别院。
别院里面,萧元一身青袍站在院子中央,遥望远处山路。
这些年姨母吃了太多的苦,从今以后,他不会再让她受一点累。
那些仇怨,由他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