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浴室水气氤氲。
彻彻底底地放空大脑,泡了二十分钟,睫毛湿,鼻息湿,头发也湿,她闻着水汽中男士沐浴露的味道,胸口轻微起伏,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有点效果。
连芍姿不骗小孩。
泡到指腹发皱,觉着差不多得了,就让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心理建设做完,围上浴巾出浴室,她边擦着半湿半干的头发,边用脚挪开靳译肯的衣物间门,往里挑晚上睡觉穿的t恤。
她懒得开行李箱。
挑着挑着,就这件也想要,那件也想要,靳译肯的衣服穿她身上是oversize,不少牌子的男款设计感强,所以从高中时候就是她动不动就“收为己用”的重灾区,她把看中的都挑出来,然后又去巡视他那些排了满满一墙的鞋,还真是从高中时候就每天一双不重样穿的潮boy,要不是码不一样,一墙半数的潮鞋也能被她搜罗走,看着看着就想起这个时间点靳译肯下课了,也该开机了。
靠着衣物间中央的柜子,手机刚开机,老坪的数通未接来电就跳出来了,还有班卫的,方璇的舒萌的,震个不停,心里头反倒暖,然后准点准时,靳译肯的视频连线也杀过来了。
铁定都知道了。
接,在他说话之前,首先堵一句:“好了我没事。”
然后将镜头一转,转向放在柜子上的那些个衣服,说第二句:“这些我想要。”
这样子靳译肯就懵住了。
他坐着,问:“这哪儿?”
再问:“这什么?”
“你的房间,你的衣服。”镜头再转回来,她撑脸,“你的女朋友。”
靳译肯又静了两三秒,但她都能透过他的眼睛看见那正高速运转的大脑,主动说:“别瞎想了,我被你妈收留了。”
“你再说一遍?”
她再次转镜头,拍向他的卧室,跟着人也坐到床上:“我这还是头一回一个人睡这张床,你有什么经验给我?”
但靳译肯却一脸“落招”的样子,他的左手手指在右手手背上敲了一下,像在思考,龙七就反应过来,把镜头拿近一点,听到他那边略微嘈杂的机场音:“你在哪里来着?”
“机场。”
“哪国的?”
“还没飞。”
“你别回来,”立刻说,“国内这点小事我解决得了,再说我这会儿在你家扣着呢,你要是回来,既见不着人也回不了家,惨不惨。”
“这样,”他改主意,“你现在就收拾,我帮你买票,你来我这儿。”
“为什么,我在你家有吃有喝的。”
“你来我这儿也有吃有喝。”
“英国没有鱼胶汤,也没红烧狮子头。”
“我家就有了?”
“你家好东西多着呢。”
这对话把靳译肯绕蒙圈了,紧接着撂一句:“我妈这是治我,你别落招。”
“挺好啊给了我一避风港。”
“爷才是你的避风港。”
“我觉得你妈比较有安全感。”
屏幕一阵晃,他把手机滑到了桌上,带着一股子气劲儿,不差三秒又拿回来,揉着脸,服输似的:“我想你想得受不了。”
身子一下子软,她往枕头上躺,星火燎原。
“我也想你,靳译肯,但你妈妈收留我,对我来说是一次挺有意义的相处,别太急,再等我几周,等我拿到血检报告。”
他看她。
“考虑好了?”
“嗯,”她回,“你快回去,太晚了,我想睡觉了,明天还要跟老坪商量事情,你好好上课,我的事都有老坪呢,他才是我正经经纪人。”
他一副“你看我听不听你”的表情,就猜不着又在打什么鬼点子,龙七在枕上撑着脸:“你妈妈够心累的了,我们就少让她操心,她说要煲汤给我喝呢。”
“她说的?”他的注意力回来。
“她说的。”
靳译肯的手肘抵着椅子扶手,撑着脸,半晌,回:“早点睡,衣服都是你的。”
“行,你也别背着我做事。”她指了一下他。
他敷衍地点头。
好在网上消息只说了她得艾滋这事儿,没说她跟葛因泞那茬,但挂了电话,隐隐觉得靳译肯仍旧会淌这趟浑水,而且会淌得神不知鬼不觉,让她只看结果看不到过程,葛因泞好歹也是邵国桉的“皇亲国戚”,她就怕两个圈子碰撞,对靳译肯日后事业发展不利,于是又回拨电话,想再跟他好好聊聊。
语音提示,他正在通话中。
……
算了。
然后一睡,直接睡到隔天下午三点。
卧室的遮光太好,要不是看了手机上的时间,还以为是早上六点天没亮,手机临睡前搁的静音,所以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电话都没有打扰到睡眠,她的下巴埋在被子里,开微博,热搜第一是两个关键词:龙七艾滋。
看来老坪还是抵不住奚静团队的砸钱攻势,经过一个日夜,发酵得越来越厉害,此刻的网上一片热血沸腾,和她有合作关系的男艺人都殃及池鱼地跟着上了热搜,三个月前的游艇事件也被顶了上去,像一场病态的舆论大狂欢,几家坐不住的工作室紧赶着发了声明,周以聪的经纪人反应最快,《冷蝉》电影还没上呢,已经把和她的关系否认了一波,还带了把节奏,一句“周以聪先生向来不喜捆绑作品行炒作之事”,把舆论朝着“炒作”的方向引,对比原来的“艾滋”话题,真不知道是落井下石还是捞了她一把,藏习浦的工作室没回应,班卫排在热搜第三,因为他在风尖浪口专门点赞了一条她的日常微博,靳译肯没有社交账号,但他那些旧照又被轮了一波,日常上热搜。
班内人恐怕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这种“名人效应”带来的负影响她们第一次见识,辅导员在班群内发消息警告不准参与散播舆论之事,她们一个一个说着网络暴力太可怕,但谁又知道那些在网上说得眉飞色舞的id是否也在这个班群中,换副面孔应和着这一切。
不过龙七知道葛因泞确实没有参与“散播”。
准确来说,葛因泞只负责在一个人多的地方扒下她的脸皮,然后就退得销声匿迹,她也有一条演艺路要走,她还是个半出道的艺人,知道所谓“黑点”的可怕,龙七已经跟“艾滋”粘上关系了,葛因泞要是再把傅宇敖那些破事情放大化,迟早会被舆论反噬,葛因泞在这方面还算有点脑子。
她代言的那些品牌官博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围观洗礼。
对老坪来说,这才是最严重的事。
信息发来了,说各个品牌商都非常重视这次的形象受损问题,他已经向他们严词否认了有关艾滋的传闻,让她最近不要去医院,以防任何人捕风捉影。
现在倒是她想血检,却被拦着了,窗帘遮得严实,房内只有手机上的屏幕光微弱亮着,她锁屏,无声叹出一口气。
洗漱完出房间,环着手臂没精打采地走,正要下楼梯时听到一声奶音,朝不远处的婴儿房看去,停顿两秒,龙七慢慢朝那儿走。
房内,奶妈坐在婴儿床边,正轻轻抚拍着睁着眼睛扑蹬着小腿的婴儿,闻声看到她来,想起身,她作了声嘘,与奶妈打招呼般笑了笑,往床边走近,探眼看里头躺着的小婴儿。
穿着粉蓝色的小衣服,眼睛很大,很可爱,特别亮,看她时,她的大眼睛也看过来,小嘴巴一张一合,小腿蹬着。
“太太在楼下。”奶妈轻声说。
“嗯。”
龙七收视线,点头。
下了楼,没见吴姨,但闻到一丝奶香,下午三点,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客厅的餐桌上摆着新鲜的花,花上的露水闪着光。
她顺着香味走,到厨房门口,看见连芍姿从烤箱中拿出刚烤好的方形蛋糕坯,一股巧克力香散开来,奶香则是厨台上正煮着的一锅牛奶发出来的,厨台上规规整整摆放着各式的甜点模具,原材料,连芍姿挽着头发系着围裙,看见她,不疾不徐地摘防烫手套:“起来了七七?”
说着到厨台旁,开另一个锅子:“先喝点海鲜粥暖暖胃,晚上尝尝慕斯蛋糕。”
接过:“谢谢阿姨,我起晚了。”
“昨天夜里让你喝酒了,是该好好休息,何况昨天译肯还拉着你连视频。”
心里小小地波动一下,觉得连芍姿这都知道,但很快又听连芍姿头也不抬地补一句:“一开始打不进电话,接通后跟我说的,我批评他了,怎么能在深夜美容觉的时候做一些让女孩子操心的事情。”
“……”
“帮我把冰箱里的蛋拿来。”
龙七回身拿蛋,连芍姿接过,敲碎,在碗中挑出蛋黄,加入牛奶中。
“去餐厅吧孩子,把粥慢慢喝了,别让胃空着。”
但龙七仍靠在厨台旁,用勺子舀着粥:“没事阿姨,我就在这儿,我想看你做蛋糕,我不会。”
连芍姿笑,很淡:“那你看着吧。”
海鲜粥特别鲜,她喝了一口,瞬间开胃,问一声:“吴姨呢?”
“她去买菜了。”
点头,看着连芍姿煮牛奶的样子:“以前我来这儿的时候,吃过一次冰箱里的草莓蛋糕,那时候是大夏天,那块蛋糕冰丝丝甜津津的,靳译肯说,那是你临走前做给他和弟弟当下午茶的,我一直记得,特别好吃。”
“草莓蛋糕……”连芍姿抬了抬额,“译肯高二暑假的时候,对吗?”
“嗯。”
“那一年暑假他不肯跟我去法国,原本每年夏天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