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当初简宏哲舍不得给阿阡花钱治病,现在陈妍宁愿看着他死,也舍不得掏出多一分钱救他。
陈妍似被她说到了痛处,脸上挂不住,直接撒起泼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指着简卿的鼻子骂,来来回回也就那几句话。
李校长来市立医院和院长谈毕业生实习的问题,路过住院部,看见乌泱泱一群人围着一间病房。
里面是女人吵吵嚷嚷的声音。
他也凑热闹挤进去,“啥事儿啊?”
中年男人抱臂,耸耸肩,小声地议论,“不知道啊,好像是女儿不肯帮她爸妈还债,害得她爸躲债的时候被撞了。”
他也是刚来,就听了个一星半点,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纯当打发时间,末了,事不关己地啧啧两声,“这女儿也是够狠心的,亲爹都不管。”
李校长皱了皱眉,越过人群,朝里面看,一眼认出了焦点里的简卿。
小姑娘背挺得笔直,面对女人张牙舞爪,冷静而沉默。
李校长直觉不妙,摸出手机,赶紧打了个电话。
血氧机的报警声不断。
简卿看着陈妍在吵在闹,只觉得厌烦,像是看腐烂的臭虫。
她什么也不想再说,转身去了护士站,和主治医生了解完情况以后,下楼缴费。
没几分钟,简宏哲就被送进了ICU。
从普通病房转移的时候,陈妍倒是一声不吭了。
因为手术以后进ICU进的晚了,一番折腾,医院下了几张病危通知。
ICU家属进不去,简卿也没地方去,就这么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陈妍刚才骂了半天,见她没什么反应,也闹累了,悻悻地坐在远处。
陈梅店里还有事情,看她们两个人相安无事,也就走了。
五点一过,医院里的人陆陆续续少了下来。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而冷清。
时不时有护士过来说要给简宏哲加药,缴费单递来的时候,陈妍就低头玩手机,装作没看见。
简卿一次次跑到楼下去缴费。
偶尔耳边还有陈妍凉凉地讽刺,“这不是挺有钱的吗,早干嘛去了?”
简宏哲没有医保,自费的费用高得惊人。
她卡里剩下的十万块钱,很快花掉了一半。
本来这些钱,是打算找个机会还给陆淮予的。
简卿也想过不管他,可是心里的良知过不去,让她没办法像简宏哲那样的冷血、见死不救。
到了晚上的时候,简宏哲的状态才算稳定下来。
夜幕沉沉,走廊里阴森森的。
陈妍坐不住,悄摸摸地自己走了。
简卿低着头,昏暗的灯光罩在她的身上,又添了几分的凉意。
算着时间,陆淮予的手术应该早已经结束了。
简卿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给他打电话。
白天里慌慌张张,随口扯得谎,现在看来一点也站不住脚。
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的。
会不会以为她是懦弱地临阵脱逃。
简卿盯着手机屏幕,通讯录上显示着他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清清淡淡的。
好像失去了坦诚的勇气。
之前在陆淮予车里,听见他和岑舒青聊天的时候,轻松而随意。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是一个很和谐很幸福的家庭。
以爱去教养、约束和保护。
和她的截然不同。
简卿不想让他沾上她家里的一地鸡毛。
不想让他看见,陈妍歇斯底里的谩骂,和无处不在的算计与心机。
就连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也都是一副战战兢兢,不敢挨着陈妍的模样。
陆淮予该是养尊处优,干干净净的。
她避之不及的东西,没必要再把他也扯进来。
想到这里,简卿正要锁上手机屏幕的时候,手机却自己震动了起来。
在安静空旷的走廊里格外的清晰。
她愣了一瞬,指尖微颤,缓缓地按下了通话键。
耳畔传来陆淮予低低沉沉很有磁性的声音。
“还在加班吗?”他问。
“......”
简卿低着头,盯着医院地板白色瓷砖上的污渍,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大概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不、不用了,”简卿慌了神,“我已经快好了。”
“是吗。”陆淮予语气淡淡的,听不太出情绪。
简卿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走廊不远处,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到在她面前停住。
简卿的视线里,多出一双黑色皮鞋,沿着向上,是裁剪得体的西装裤,高定布料熨得干净整洁,衬得两条腿笔直修长。
仅仅是一隅,便能感受到男人散发出来的矜贵与优雅。
简卿怔怔地盯着他的鞋,眼睫微颤,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不敢抬头。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浅浅淡淡的薄荷香,盖住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简卿——”
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和手机里的重叠。
陆淮予放下手机,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小姑娘,无奈地轻叹,“你知不知道你很不会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