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英一脚踏进家门就瞅见板着一副死脸愣坐在竹椅上的母亲,她知道母亲一定是在为今天发生的事而揪心。
“妈,还没睡呐!”方文英轻声道。
文英妈瞅他一眼,不吱声。
方文英正对着母亲蹲下,双手搁在母亲的大腿上,双眼怜悯的瞅着母亲:“妈,你这是咋啦?阴阴的怪吓人的啊!”
“我恨不得吓死你,省得别人用刀子捅你难受。”文英妈冷冷地说。
“妈,你瞎说啥呢!谁捅我了,没有的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方文英起身,上下左右拍打着自己的身子。
文英妈白她一眼:“还挺好呢,差点就白发人送黑发人啦!”
“妈,你别自个吓唬自个,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你当妈是聋子?我告诉你,妈除了腿脚不利索,五官好着呐!”
“我知道妈身子骨硬朗,眼看千里,耳听八方。可你总不能净听别人七糊八涂胡说八道吧,你还得听我把事情给你说清楚。”
“我才懒得听你胡扯呢!”
“妈,别人给你说的都是些吓唬你的‘山穷水尽疑无路’的话,我给你整一段‘柳暗花明又一村’,保管你听了浓云尽散、豁然开朗。”
“你别把别人当鞋踩,把自己当帽戴,我就不信良栋会骗我。”
这时,李良栋踢踏着一双木屐鞋,揉着眼珠子无精打睬从卧室出来,正好听到母亲说的话。他“哎呀”一声,慌慌张张往回走,方文英箭步上前扯住他的胳膊:“你都跟妈胡说些啥啦?”
李良栋两手一摊,不以为然地一笑:“我把听来的全给妈说了,怎么,要我编瞎话蒙妈?”
“你糊涂呀,别人说的你全信啊!”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告诉你,事情发生不久,一位村民给我打来电话,说有人要杀你,我一听啊,整个人一哆嗦,然后一动不动,差一点就成了僵尸。等我率一帮工友赶来时,人已经散了,听说那些混混被你带走了,我估摸着那些人一旦落到了你手里,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举起手来乖乖投降。所以我就放心乐意直奔家里,把事情一股脑儿给妈说了。”
“干嘛不给妈说点高兴的?”
“拉倒吧,我都快被吓死了,那还整得出高兴的话。再说我就是要让妈教训教训你,省得你成天让我提心吊胆。”
“要是妈吓出什么病来,看你咋向我和栋儿交待。”
“没事,你把你心里蓄谋好的那段‘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词儿整给妈听,妈一高兴,不就啥事也没有了。”
“你就贫吧你。”方文英瞪他一眼,“睡觉去吧,别在这添乱。”
李良栋蹑手蹑脚回卧室,回头给方文英偷偷做了个飞吻动作。方文英乜他一眼,转身捡起一条小木凳,贴着母亲坐下。
“妈,你能听我说几句吗?”
“嘴长在你脸上,我又没给你贴封条,爱说不说是你自个的事,哪由得了我。说吧,我听着呢!”
“哎!”方文英甜甜地应了声,攥着母亲的手,轻轻地抚摸,拉开了话闸。她从头至尾跟讲故事一样,如实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个透。文英妈刚听时,脸绷得紧紧的,呼吸一阵紧过一阵,可听到后面,紧绷的脸渐渐松弛下来,露出丝丝笑纹。当方文英说到“也不知道该不该收下这几个混混时?”文英妈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激动地说:“收,干嘛不收。”
方文英并不感到吃惊,凭着她对母亲的了解,她知道母亲的想法一定会和她不谋而合,但她还是故意问了一句:“收下,你就不怕他们再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来?”
“放心,这些人天生哥们义气重,一旦服了你,就会死心蹋地效命于你。但如果你把他们拒之门外,反而会激起他们对你的不满和仇视,甚至会成为你的死对头。”
“那我听妈的,按妈说的办,明天就收下他们,把他们请进石桃。”
“你别哄妈了,你当妈是傻子,你心里咋想的,你以为妈不知道?”
方文英浅浅地笑:“知女莫如母。”
“睡吧,时间不早了。”文英妈瞥一眼方文英,慢腾腾站起,伸了伸腰,往卧室走去。
第二天天刚发亮,方文英还没起床,黄秘书就给他打来了电话,告诉她苗书记上午一上班就会到石桃来。撂下电话,她一刻也不敢耽误,一个转身从床上爬了起来。
李良栋嘀咕道:“你看你,一个电话就把你急成这样。”
“能不急吗?苗书记今天要来,我估摸着准是冲昨日那事来的,我得准备准备,看怎么向他汇报。”
“你放心好啦,苗书记绝对不是兴师问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