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痕仍旧悬浮在半空中。她安静地盯着披香,眼神却冷冽如冰。
这样的眼神,披香曾不止一次地见过——自她第二次踏入抚琴宫后,素痕时常会用这般怨恨的目光凝视她。
不单如此,素痕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也令她深受痛楚折磨。
素痕阴森森地盯了她片刻,终于在半空中无声消失。
披香低叹一声,正欲起身拂落床帐,忽然看见摆放在枕边的一只画轴。它被小心地藏在丝被下,就连沉水止霜也没有发现。
那是在她离开抚琴宫前,姬玉赋托裴少音转赠与她的画轴,至今她还不曾打开来看过。
“他的画……”
纤指沿着画轴顶端向下轻巧抚过,微凉的质感跃然指尖。
到底是从抚琴宫中带出的玩意,鉴于双胞胎兄弟对抚琴宫三位宫主的不良态度,她决定将这画轴藏起来。
……旁人若不知,还当她是太过宝贝这幅画,才舍不得现于人前呢。
又一记苦笑,披香两指一挑,绑在画轴腰间的帛带应声散落。她拿起画轴两段,缓缓旋转展开。
罗裙嫣红,花蝶蹁跹。明眸善睐,粉颊含春。
素手执香扇,伊人醉花阴。
少女原本空白一片的脸庞,被人小心而细致地添上了五官——正是当初悬挂在香虚馆中的那幅画!
“这是……”
洁白的指尖沿着少女面庞的轮廓轻轻掠过,从水光盈盈的杏眸到挺直端庄的鼻梁,披香一时惊诧难言,只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这是,我的脸?”
*****
缭香谷。
童儿在门前迟疑许久,手中的香茶从滚热晾到温凉,仍然无法决定要不要进去。
虽说只是奉钟恨芳的命令,为远道而来的贵客送一杯茶,她还是犹豫得厉害——不单是因为老爷与这位客人的奇妙关系。
出神间,身前突然传来门扇开合的吱呀声。
“小姑娘,找我有事?”
姬玉赋抱臂站在房门前,眼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素白月华映落在他的水青长衫上,一片洁净的光色,直衬得他的轮廓干净剔透。
童儿倒是没被吓着,只惊异于眼前之人浑身温柔如水的气息,让她感到莫名的违和。
“呃……老爷让我给你送茶来。”她亮出手上的托盘,一只白瓷茶碗正规规矩矩地摆在那儿。
“多谢。”姬玉赋笑了笑,抬袖取过茶碗,“……那么,你有什么想问的?”
“咦?!”童儿终于被吓到。
是的,想问这位客人的内容实在太多,比如老爷的从前,还有还有……话虽如此,可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想问就问罢。不过,”姬玉赋略一挑眉,“你只能问一个问题。”
童儿颇为局促地低下头——被人看出花花心思的感觉何止尴尬?
“唔……你是想问钟恨芳、嗯,也就是你家老爷的事?”见她不做声,姬玉赋又是一笑,开始主动交代情况。
只有一次机会。
童儿暗自在心里握拳一记,随即抬起头,满脸认真严肃:“我、我想问……您和阿香姐姐是什么关系?”
姬玉赋一愣,“和谁什么关系?”
“阿香姐姐,就是您所说的披香夫人啦。”童儿解释到,“我听您和老爷谈话,几乎句句不离阿香姐姐,我……就是好奇。”
“呵。”姬玉赋低声笑了,还好整以暇地歪过脑袋:“好奇什么?”
“您从前是不是认识阿香姐姐?”童儿说着,忽地又摆摆手,“啊啊,我不是要打探什么秘密啦!我就是觉得阿香姐姐好像……”
“‘好像’什么?”姬玉赋循循善诱。
憋了一阵,童儿才扁扁嘴:“……好像很不喜欢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