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些人?
刘知府恍惚了一下,才想到应该是客栈门口抗议的群众。
“这……”他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应,吭哧半天才道,“那首辅大人您先坐坐,下官忙完再来招呼您。”
“去吧!”宋悯摆手,自己迈步进了厅堂。
“当真是被骂惨了?”江潋手里握着一份卷宗,似笑非笑地问他。
“那倒不至于,我又不是头一次挨骂。”宋悯平静道,“官衙地势全城最高,你们都知道来这里躲着,我自然也要来的。”
江潋轻挑眉梢,没和他继续贫嘴,将手中卷宗扔给他,起身把位子也让给他:“这鬼玩意儿看得咱家眼睛疼,既然你来了,就给你看吧,咱家出去瞧瞧。”
宋悯伸手接住,看了看那张摆在杜若宁身边的椅子,自嘲一笑:“督公大人这么放心我?”
“有什么不放心的?”江潋径直向门外走去,“你们在彼此心里不都死了吗,我怕你一个死人做什么?”
“……”宋悯被他激得一阵咳,没再多言,在杜若宁身边坐下,摊开卷宗。
杜若宁也没什么反应,把自己手里的卷宗给他看:“你瞧,这里记录着杭州的几次大水患,最小的一次都死了五千人,淹良田千顷,摧房屋万间,牲畜浮尸铺满河道,所以首辅大人,咱们现在一刻都不能耽误,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程度转移民众,田地牲畜咱们救不了,人命却是每一个都要争取的。”
宋悯就着她的手去看那些记录,看完“嗯”了一声,便将头撤回来,落在江潋给他的这份卷宗上:“不用担心,以眼下的雨势,即便日夜不停地下,堤坝也能再撑三日,只要撤离够快,伤亡不会太大,万一中途老天怜悯让雨停了,那就更不会有事了。”
“哈。”杜若宁轻笑出声,“老天什么时候怜悯过人?”
宋悯的手顿了下,低声道:“起码他怜悯了你。”
“是吗?”杜若宁又笑,“你不觉得这种怜悯像是亡羊补牢吗?”
任凭洪水冲毁人们的家园,事后给个大晴天,人们便磕头感谢他终于让雨停了。
任凭她家破人亡死于非命,事后再补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然后她便要感谢他终于开了眼。
她转头看向宋悯,带着几分嘲讽说道:“我突然发现,你和老天爷是同一类型的人。”
“……”宋悯哑口无言,轻咳两声,低头默默翻看卷宗,“撤离的同时,救援物资也要跟上,帐篷粮食和水是重中之重……”
门外人影一闪,王宝藏湿淋淋走了进来:“若宁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我答应给每个自愿撤离的民众赏银五两,这事交给你来办。”杜若宁道,“但你不要傻到全都自掏腰包,记得向城中其他富商募捐,捐得越多越好,实在不够的你再补上。”
“是。”王宝藏爽快应下,和刘知府一听到银子就哭穷的样子判若两人,仿佛几十上百万两银子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杜若宁喜欢他的大气,把他狠夸了一番,而后又道:“首辅大人刚刚说了,撤离的同时,救援物资也要跟上,帐篷粮食和水是重中之重,所以这些也交给你负责,先和刘大人沟通,看官府能出多少,不够的你再补。”
“是。”王宝藏又一次爽快应下,问她还有什么吩咐。
杜若宁暂时想不起来,便问宋悯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宋悯不知道王宝藏是谁,见杜若宁什么事都让他做,便将自已能想到的注意事项都和他说了一遍。
王宝藏却只看杜若宁的眼色行事,不管宋悯说了什么,他都要等杜若宁点了头才会答应下来。
宋悯对这人很好奇,等他走后,便问杜若宁他是谁。
杜若宁道:“他叫王宝藏,是个商人,民众们叫他王大善人。”
宋悯愣住,将“王宝藏”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两遍,突然捂着心口一阵猛咳,咳了久才平复下来,勾唇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难怪山上没宝藏,原来宝藏是个大活人!
自已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