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潋扶在船舷上的手用力收紧,心痛与自责交织,说去说来,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是他的失算,是他的疏忽,是他一听说这个血咒会危及若宁的性命就乱了分寸,迫不及待想把若宁毫发无损地择出去,让她免血咒噬心之苦。
可惜他编这出戏时,只算了自己对若宁的感情,却忘了把若宁对他的感情算进去。
他可以为了她奋不顾身,她又何尝不是?
她为他去停尸房里翻尸体,为他毫不犹豫地吞下不知真假的解药,为他放弃去信阳府寻找小皇子,冒着被洪水吞噬的危险去寻他。
她为他连命都不顾了,怎么会因为一个络子就愤然离席?
她应该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猜到问题出在宋悯身上,所以才会假借生气之名给他来个金蝉脱壳,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去找宋悯。
她呀,她……
江潋一时情难自抑,趴在船舷上眼泪无声而下。
“到底怎么了?”沈决从后面走过来,在他身旁站定,一手搭着船舷,一手轻轻落在他背上,语气略带委屈道,“我被你们利用来利用去,就算是个工具,也得有个知情权吧?”
江潋静默一刻,再抬头,眼泪已然收起,眼底只剩一片迷蒙的雾气。
“都是我的错。”他幽幽叹了一声,用低沉暗哑的声音将来龙去脉一一讲给沈决听。
讲着讲着,不觉又有湿意滑过脸颊:“我真的错了,早知道她这么不好骗,我就该把什么都告诉她,也不至于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沈决听完怔了半晌,也发出一声叹息。
“这不是你的错,是宋狗贼的错。”他拍着江潋的肩劝慰道,“你这充其量叫做关心则乱,如果你在听到若宁小姐会死的消息后还能保持冷静,我才真的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不过现在不用怀疑了,我已知道,她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令你自乱阵脚的人。”
说着又是一声长叹:“唉!有了软肋的督公大人,怕是再也狠不下心肠了。”
“那倒未必。”江潋站直了身子看向远方,眼中杀伐之气顿现,“若是有人要动我的软肋,我只会比从前更狠上千倍,叫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腥风血雨。”
“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打不垮压不弯一身傲骨一身胆的江潋。”沈决击掌道,“这趟回京,我陪着你,咱们把京城闹他个天翻地覆。”
水手们在舱底将船桨摇到飞起,哗哗的水声震碎河面的平静,大船如利剑劈开夜色,两岸青山急速倒退。
不知过了多久,沈决突然指着前方大喊一声:“快看,前面那个好像是我的船。”
江潋精神一振,忙下令减速,盯着那艘越来越近的小船,紧张到手心冒汗。
“沈决。”他有点心虚地问,“等下见了若宁,我该怎么说?”
沈决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那艘船,闻言回过头,将他上下打量了几眼,一本正经道:“你要实在不会说,不如直接跪下给她磕一个吧!”
江潋:“……”
沈决以为他要恼,缩了缩脖子往后退开。
下一刻就听江潋道:“是个好主意。”
沈决:“……”
真的假的,不会真要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