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的棋力极为高明,若说是京城第一的高手也不为过。”
“他真有这么厉害?”
“是。若非奴婢看过亲王过去的棋谱,要赢他也是不易。”
“那么你看朕和他的究竟差在哪里?”
辟邪笑了笑,“皇上的棋和成亲王并无什么差距。所谓弈棋如弈人,皇上的棋大气磅礴,正如皇上本人有过人的魄力,成亲王擅缠斗劫杀,从前皇上不敌成亲王凌厉的攻势,是因皇上殊少过虑小节,皇上若有心细细剖析亲王的棋路,成亲王将来不会再是皇上的对手。”
“这怎么说?”
“魄力和决断,大多仰赖一个人天生的禀赋。谋略这一物,却可以后天补足。成亲王善谋略,皇上只仗天生的魄力多年来却能与亲王势均力敌,若有人再替皇上想几招克制他棋路的对策,皇上自然就大占上风了。”
“那个人就是你了。”皇帝不由笑了。
辟邪老实不客气地道:“正是。”
皇帝只觉辟邪今日的一言一行与往常大相径庭,可谓凌厉如刃,直指己心,一时只觉从无如此投契之事,不禁胸怀欢畅。
辟邪随皇帝笑了笑,又慢慢道:“弈棋这种小道是如此,治国的大道也是如此。谋略,是为诡道,凡身居极位者,心胸光明,自己本身不会看重。历代天下的霸主,有几个是谋略上的天才?从来都是当机立断,知人善用者得天下。所以万岁爷必将是一代圣主。”
皇帝怔了怔,转而笑道:“你看了几本书,就在这里胡说,你才十几岁的人,懂什么?”
辟邪微笑躬身道:“是。”
皇帝又俯首摆弄棋局,静了半晌,突然烦闷地将棋子掷在棋盘上,一副残局被搅得七零八落。皇帝起身背着手踱了几步,冷笑道:“知人善用?这一朝文武见了那四个亲王,无不唯唯诺诺,刘远这样的人整天嘴里说的是忠君报国,却只会在朕面前一味吵闹。然朕豪气干云,又能用谁?”
辟邪弯腰捡起脚边的棋子,道:“其实皇上身边一直都有大智大慧的人物。”
“哦?是谁?”
“奴婢的师傅就是一个。”
“七宝太监?”
“是,皇上定是知道奴婢的师傅为什么会叫七宝太监。”
皇帝恢复了些平静,失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收了你们七个徒弟?”
“皇上有所不知,奴婢师傅年轻时就精通‘琴棋书画骑剑射’七样绝技,七宝太监的名字原是先帝所赐。”
“就算他样样精通,又怎能称得上是大智大慧?”
“人的精力本来有限,能多有涉猎的人大多天资聪慧,更不用说琴棋书画四技皆通。待到文武双全,自然是天纵奇才。奴婢的师傅一直随侍先帝太后驾下,从前也替太后办了不少事。”
辟邪的话说得委婉,皇帝却知道自己母后受先帝宠爱十七年长盛不衰,其中必有缘故,先帝有十一位皇子,自己能登上皇位,定是当初母后和七宝太监大费周张之故。
“你说得不错,但现在七宝太监已经不知所踪,不提他也罢。”
辟邪却微笑道:“大智大慧奴婢不敢说,但现在宫里能称得上阴谋家的倒颇有几个。”
皇帝转回身,望着辟邪脸上的笑容,笑道:“难不成你是其中的一个?”
辟邪慢慢将手中一枚黑子放入棋盘,眼中神光四溢,寒意夺人双目,清清楚楚地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