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鲁修收拾了鞍辔铠甲,跃上马去,道,“末将必邀赤胡于途中相候。”说完即催马而去。
焦同顺命人往来搬运箭矢,分发器械口粮,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传令启程。北方日迟,此时还有斜阳照眼,将士多用帷帽遮住额头,双目沉浸在黝黑里,神色愈发阴郁。
出了希莜滩,越向西,战事出人意料地越是平静。似乎在不祥的安静中预见到什么,河岸上处处能见凉州骑兵厉兵秣马,整顿队形。即便是在傍晚伙食的时候,也是轮番休息,不见一人显出松懈神色。五千震北军过境,早有人会知凉州都督,河岸上的骑兵在将令之下迅即分出道来。稍后夜色就沉淀了下来,焦同顺便命军士举火,见者驱退,容他们飞奔。
一时远处孤光半星,一骑奔来,正是鲁修,汇同队伍对辟邪道:“公公久等了,赤胡听我说了缘故,已点齐三千人马,就从后面追上来。此处凉州的统帅也已向东翼求援。”
“好。”辟邪点头。看来赤胡认为匈奴必能飞渡雪山,辟邪不由嘲笑自己心中未尝不存一点侥幸。
“不过……”鲁修叹道,“震北军与凉州军近来颇不和睦,只怕来援的还是凉州骑兵。”
辟邪命焦同顺带军先行,自己和鲁修驻马相望。不刻便见凉州骑兵火龙般迤逦而来,驰得近了,方见十骑一队,整整齐齐行进,蹄下的烟尘在月色火烛之下将凉州军笼罩成一片翻滚的乌云。
“必隆王爷麾下精兵军纪严明。”辟邪赞道,“人说震北军已是极严了,我看也比不上凉州军。”
鲁修笑道:“末将虽是震北军中人,却觉得公公此话不错。”
那领军的将军命副将带兵继续前行,自己纵马过来,呼道:“哪个是朝廷的钦差。”
“在下辟邪。”
赤胡三十五六岁年纪,一付漆黑飞卷的虬髯,体格壮丽,深绿的眸子在辟邪脸上流转,人却怔了怔。“凉王麾下赤胡。”
两人抱了抱拳,辟邪平静依旧,毫不动容,赤胡甩了甩脑袋,道:“上差想问飞跃雪山之法?”
“正是。”
“夕桑雪山不可攀越。”赤胡断然道。
辟邪却不意外,“或许不可翻越,却未必没有捷径。”
赤胡大笑,“上差聪明。赤胡少年时为老母采摘雪莲,上去过一回。到半山腰,就积雪难行。”他指着山南缓坡,道,“我沿着那缓坡向北,往峭壁处去,却发现一处狭缝,堪堪可以过一个人,不过五六尺远,就到了山北,脚下小道只容两马并骑,想来是采雪莲的牧民留下的旧途。”
“不过五六尺远?”辟邪叹气,“十七年处心积虑,只怕早已觅得此路,这两年骚扰中原,为的就是掩人耳目,派工匠上山凿开通道,连身边的人都一无所知。均成对中原的执念,可谓疯狂。”
“中原有什么好?”赤胡对鲁修绽开嘲色,“你去过凉州,知道凉州的好处。”
鲁修顺着他点头,只是笑。
“事不宜迟。”赤胡道,“以我们八千人,浅滩上能挡住多少匈奴人,要得就是个先下手为强。”
“正是。”辟邪道,“原以为他们翻过雪山,多有折损,人困马乏,我们还有可趁之机,现在看来凶多吉少。凉州军中可否再增兵夕桑?”
赤胡道:“先前接报浊节滩有险,已派探子去对岸查探,果然匈奴大军约八万人正要从此处南下,刘护军已提兵马过河去了。浊节滩人马也是捉襟见肘。”
“既如此,生死由命,两位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