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看了看天色,正是红光照目的傍午时分,不知援军何时能到。三千残兵正如洪峰前的枯木断枝,岂堪一击?辟邪掣出剑来道:“进一步全军覆没,退一步中原亡国。你我必死无疑,一同血战到底罢。”
赤胡在战袍上擦去刀上鲜血,举过头顶,让它在夕阳里挥舞生辉,“凉州男儿何在?”
“在。”一千凉州骑士高举马刀,齐吼道,“以将军马首是瞻。”
震北军此刻也只剩不到两千人,箭矢用尽,多持长刀,阵中有人笑骂:“奶奶的,咱们中原人也没死绝呢。”
“嘴臭!”凉州骑士回骂道,“千万留住你那条小命,等爷爷我来找你算账。”
一时三千人笑骂成一团。
匈奴人端坐马上冷眼看着他们,嗜血地咂嘴嬉笑,急切回首期待将命。中原残军终于慢慢静了下来,拂拭兵刃,收紧缰绳。
有人却在河上突然唱起歌来:
“啄我双目腾明月,
折我断肢发新树。
遥望带林三千里,
无归无归魂无驻。
同袍已从将军死,
无人告我父母知。
飞鹰飞鹰啖我头,
载我血肉归故土。”
夕阳照得河中鲜血更是流红万里,却不及那趟来的骏马更似火焰。那红马比之一般的战马足足高了两尺有多,河水虽深,仍不及马腹。马上的人在辉光里模糊了轮廓,只听他的歌声,便已觉恢宏。
“阿纳……”辟邪绽开笑容,抚摸着弓背。
红马悠然火中漫步,匈奴战士们在那骑士的歌声下垂首,静静倾听着。
“掬我鲜血涌清泉,
扯我流肠成新路,
遥望断琴三千里,
无归无归魂无驻。
兄弟早从亲王死,
无人告我女人知。
豺狼豺狼噬我足,
载我髓骨归故土。”
红马立定了,马上人似乎光芒之神咏颂真言,慢慢地道:“对面,是无畏的英雄,用你们高贵的刀,送他们上天!”
最后一个字就是大喝出来的,山谷中铿锵一震,匈奴人大吼一声,便山洪般涌向渡口。
辟邪狠狠抽了流火一鞭,它四蹄飞腾,逆着匈奴人黑色的潮汐,向河中红马骑士冲去。
此时此地遭遇匈奴激战,决非辟邪所期,然而上天既是这般迫不及待地安排,眼前扑面而来的刀光更不必畏惧——“要死,也是死在这个人手上。”辟邪想。
他扣箭,张弓,盯准那人的眉心,任飞来的箭矢擦破自己的手臂,然后就见那人也转过脸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也扣箭,张弓,乌黑的锋芒在血色的阳光里飘摇。
咽喉就这么一紧,辟邪的弓“扑”地落在河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