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闵胸怀大畅,道:“讲。”
“臣无能,那刺客虽然圈在书房里,却最终叫人接应走了。”
“也罢了。”杜闵道,“你们不是那些刺客的对手,能救下我的性命来,就当嘉奖了。”
“小王爷。”姚晋叩了个头,道,“臣还有噩耗上禀,小王爷饶命。方才将王府清查完毕,除了老王爷,连二爷、四爷、六爷,都遭行刺身亡。”
“雯六爷也死了?”杜闵追问了一句。
“是。”
杜闵顿了顿足,泣道:“你六爷是老王爷最爱惜的儿子,是我最疼的兄弟,竟也追随老王爷去了,我今后有何面目去泉下见父王?”
“小王爷节哀。”
内臣们渐渐围拢了过来,纷纷地劝。杜闵想到今夜死的,还有洪王妃,心中绞痛,哭得更是凶了。
王府一片悲泣中,夹杂着女子尖叫的声音,潘氏甩开使女拉扯的手,披头散发地冲上花厅,指着悲痛欲绝的杜闵道:“你弑父不算,连兄弟也杀得一个不剩,我和你拼了。”
她就要上前来拉扯杜闵的衣裳,原本跪在地下求饶哭泣的姚晋却突然跳起身来,手中剑将潘氏穿了个通透。潘氏瞪大了眼睛,抓住姚晋的袖子不放,慢慢倒下之际,扳断了鲜红的指甲。
“小王爷,”姚晋甩干净剑上的血迹,道,“潘夫人与老王爷共膳时,一样遇刺身亡。”
“知道了。退下。”杜闵道,“你们还不快给王爷装殓了。”他叫过内臣们来,自己站起身,走出花厅,穿廊里望着大雨如注,这一夜的纷扰,弄得他筋疲力尽。要自己全家性命的无论是不是太后,杜闵都不禁要感谢他,一夜间已届成年与自己争夺嗣位的兄弟全部被杀,只有自己,冥冥中不知由谁眷顾着,居然毫发无伤。他现就置身在戍海黑州亲王独用的花厅门前,今后一样要站在中原皇帝独享的清和殿上。此时此刻,一直以来占着王位的,觊觎王位的,争夺王位的,都突然死得干干净净;这江山打下来,享受的,便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这才活得痛快——杜闵心满意足,只是想到接应刺客出府的看来竟似雷奇峰的手段,而最后将刺客阻了一阻的人又不知是哪方神圣,这才幽幽不乐地叹了口气。他默然转身,却见雷奇峰正悠闲地伫立于廊柱下,似乎习惯了黑暗,就是随随便便站着,也和浓郁的夜色溶在一处。
雷奇峰对他点了点头,杜闵忽然觉得从此之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此刻就是为了共事的那些年,前来告别。这些年从来银货两讫,而到此刻,杜闵觉得自己欠了雷奇峰,因此怅然地颔首。
雷奇峰笑了笑,杜闵从未见他笑得如此轻松,他身上的黑衣被吹成一天黑色的雨珠般,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