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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人间见白头(四)(2 / 2)

从此这个阿平便跟上了她。

阿音喜上眉梢:“这也许多年了不是?你怎么样,好不好?”

“好,好。”阿平低下头,扫一眼沾了些灰的脚头,这许多年他伶牙俐齿了许多,讲话也不大带广东口音了,可见着阿音,仍旧只有颠三倒四的一两个字。

“你呢,好是不好?”他将西装下摆抻了抻,努力遮掩一些局促。原本以为自己活得足够好,但见着阿音精致的旗袍,分毫不乱的鬓发,妖冶的红唇同白皙的脸颊,忽然发觉十来年的时光并没有改变什么,有的人仰视了,便是要仰视一辈子的。

“我呀,”阿音淡淡笑了笑,嘴角两边堆出小小的括弧,“好,也不好。”

人生四大乐事之一是他乡遇故知,然而在许多时候,久别重逢四个字,逢的并不是面前的旧识,而是被扔在记忆深处的自己。它将那人猝不及防地带到你面前,令你审视许多年的时光,借旁人的口问你一句——你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答案通常是怅惘而迷茫的。若说不好,对不住春风得意的脸,若说好,对不住千帆过尽的心。

于是阿音便只挽了挽耳发,将故事藏在“好”与“不好”的停顿里。

所幸阿平也并未追问,全然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将方才买的甜饼塞到阿音手里,又细细问了她住在何处,将她送了回去。

阿音并未推拒什么,只到了巷口止住了步子,同他客气地道了别,又悠着钱包回了住处。

老旧的木门推开,迎接她的是阿罗的目光。阿罗搬了个矮凳,坐在院子里择菜,见阿音回来了,也没有别的话说,只将头低下去,不紧不慢地做手上的动作。

阿音靠在门边儿看她,手上的钱包叩在大腿上,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荒唐。

话本里头威武神明的阎罗大人,坐在四个腿儿不一边齐的木凳上,面前是脸盆一般大的铁盆,做工不大好,边缘打得歪歪扭扭的,偏偏握着菜的一双手艺术品似的,任谁瞧了也舍不得它沾上阳春水。

她别了阿平,望着阿罗,忽然有了穿越一般的不适感,她应当以为,青梅竹马的凡人阿平是脚踏实地,萍水相逢的鬼差阎罗是天马行空。

可她竟然觉得,恰恰相反。

她走过去,也随意勾了个凳子,坐到阿罗旁边,将手窝到小腹里暖着,问她:“怎么做起了这个?”

阿罗道:“你不是说,中午想吃火锅么?”

阿音一拍脑袋,笑:“竟是忘了,菜也未买。”

阿罗瞧一眼她搁在手边的糕点,未言语。

阿音抿抿嘴,看了一会她择菜的动作,问她:“你寻常做饭么?”

“不做。”阿罗摇头。

阿音埋下头,将揣在小腹上的手腕子又收了些,一时竟觉得同她无话可说,可与寻常不同的是,她还不想结束与阿罗的对话。她望着一旁阳光勾勒下的身影,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似的,仿佛你大声一些,便能惹得她难以招架地蹙起眉头。

她想,若是她真的只是个小姑娘,她想要与她说的话,恐怕会多上那么一两句。

阿音将嘴唇放开,忽然问她:“你们泰山府的,不老不死,是不是?”

“是。”阿罗道。

“僵尸似的,”阿音笑了笑,低头望着自己的鞋跟儿,半晌轻轻一句,“有什么意思呢?”

阿罗停下动作,抬眉看她。

阿音解释:“咱们活一遭,为的是稀罕。拢共几十年的活头,自然要紧着省着活,怎么样也要活个样子。若是没了尽头,没了生死,没了惧怕,又有什么盼头,有什么好珍视的呢?”

阿罗将头抬起来,定定看了她一会子,而后拿过一旁的帕子,细细擦着手,摇头:“惧怕的,原本便不是死亡。”

阿罗蹙眉,听阿罗曼声道:“是失去,是遗忘。”

“害怕失去至亲至爱,害怕失去爱恨情仇,害怕遗忘理应记得的,害怕遗忘想要纪念的。”死亡不过是将失去与遗忘具象化而已,若死亡不代表终结,便没有任何值得恐惧的地方。

阿音怔怔然,见阿罗望着她,轻声说:“我亦在失去,亦在被遗忘,因此同样也惧怕。”

害怕不被选择,害怕不被珍惜,害怕做无用功。

她是有许许多多的时间,也因此滋养出了许许多多的耐心,可这并不代表无穷无尽。她也有疲惫,有忧虑,有厌倦坚持与难以支撑的时候。

阿罗以目光爱抚眼前人的脸颊,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头一回迫切地希望她能明白。

(防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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