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日,一张张文告再次如半个月前一样贴满了燕京的大街小巷,上面说:平西王的义军不日就要进入燕京,大家不必惊慌,就算是无奈之下投降了流寇的文武官僚们,只要幡然悔悟,重新归顺,那么就绝对既往不咎。</p>
这些告示一出,顿时城内城外,人心更加惶惶,那些士绅们暗暗高兴,盼望着吴三桂早日入城。原先他们提心吊胆,害怕抢掠轮到他们身上,纷纷逃出京城南下,吴三桂的告示使他们镇定下来,停止出走,只等吴三桂来。已降大顺军的明朝官员也准备摇身再变,向吴三桂投靠。此时,谁都没有在意吴三桂由"平西伯"摇身一变,成为"平西王"的这一字之差,在人们心目中,吴三桂就是一位可歌可泣的复国元勋,要被大明子民万世称颂的大英雄!</p>
清吴联军已经打到了距京师仅仅五十里的地方,顺军最后一道防线岌岌可危,再不演的话就没有时间演了,</p>
四月二十九,清晨,此时清军和关宁军的联合追击大军已经接近京畿五十里处了,只要突破大顺军的最后一道防线,不消半日功夫就可以杀奔京师而来。然而此时京师皇城奉天殿的广场上,一场冠冕堂皇的登基大典正在庄重肃穆地举行着:</p>
大小官员身穿朝服,按各自品级在"品级山"旁肃立。"铛~~"铛~~"箭楼上,大钟响彻云霄,声重嘹远,响彻四十里开外,随着几声净鞭响过,浩浩荡荡的礼仪大队,在"中和韶乐"庄严的乐曲声中从建极殿中出来,向奉天殿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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銮仪卫举着黑漆描金的红棍在前开路,威风凛凛。銮仪校执掌着卤薄:各色幡、幢、麾、以及节氅龙纹伞、花卉伞、金黄扇、双龙扇,锦奇辉耀;紧跟着由鼓、板、龙头笛、金钲、画角、大铜号、仗鼓等组成的浩大乐队。一把曲柄金黄龙华盖,御前侍卫分列在华盖两侧华盖下是一乘黄幔金檐暖步舆,李自成端坐正中;御舆的后面,捧着金香炉、金盆、金瓶、金杌等物的原明朝太监紧跟在后。最后五百名精锐骑兵督后。</p>
浩大庄严的仪仗,停在了奉天殿后。器乐齐鸣,乐师合奏起了"丹陛大乐",步舆的黄幌慢慢掀开,身穿黄色龙袍,头戴平天冠的李自成神态威严地走了下来。</p>
司礼官员用发自丹田的声音,唱道:</p>
"跪~~叩首~~","再跪~~叩首~~","三跪~~叩首~~"</p>
大顺朝的文武百官们纷纷随着司礼官员的指挥,跪地行三拜九叩大礼,口中齐颂:</p>
"万岁,万岁,万万岁!"</p>
由于时间紧迫,即位仪式草草结束,立即着手撤退。李自成令全军整束行装,收拾宫中尚未运完的宝物,随军带走。午后,用马骡驮薪木运至内殿,用车辆把大量硝磺、桐油等易燃物散放在薪木之上。接着,发出通告,令百姓出城。霎时,城内到处人喊马叫,一片混乱。</p>
入夜,李自成下令放火、发炮。硝磺、桐油一见火,腾地一声,转眼之间,星星之火已变成烈焰,被引着的薪木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炮弹击中宫殿,倒塌声震天动地。</p>
三更过后,宋献策同李岩一起进宫,催促李自成赶快出城。李自成说:</p>
"何必那么急呢?将士们全都退出以后,朕再离开燕京不迟。"</p>
宋献策尽管心里非常看不惯李自成那种故作镇定的姿态,但仍然碍于君臣之分,只能小心地劝说道:"如今在城内的人都走了,只有皇上的禁军未动,另外有两千骑兵还在朝阳门外,防备吴三桂的人马突然来到。"</p>
李岩接着说:"倘若吴三桂连夜进兵,这两千人马也抵挡不住,请陛下不必耽误,此刻就出城吧。"</p>
李自成走出武英门,看见他的乌龙驹已经牵在金水桥外,他的亲军站满了金水桥外的空地。几位忠心的臣子也在那里等候。城九门的牌楼及大部分宫殿笼罩在火海之中。城外草场也被点燃,火光熊熊,与宫中大火相映,火光烛天,照耀得如同白昼。</p>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被熊熊火舌逐渐吞噬的辉煌宫殿,"倘若当时能把事情多想一想,看得困难一些,不要高兴得那么早,又何至于会有今日呢?"</p>
宋献策看着皇上在这里伫立着愣神,知道他心里感慨万千,然而此时却不是发牢骚的时候,毕竟撤退要紧,总不能留在京师里被清军包成饺子吧?于是他在一旁催促道:"皇上请起驾吧,朝阳门的二千骑兵已经退出来了。"</p>
这时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李自成轻轻地叹了口气,在亲军的护卫中策马出了广安门,向西南方向疾驰而去。</p>
然而李自成没想到,也没有亲眼看到的是,这把大火充其量也只烧毁了明朝的皇帝们苦心营造的皇宫,让随后进城的多尔衮差点和诸位王公贵族们露宿街头,险些遭遇饥荒之外,对于京师百姓倒没有太大妨碍。天子脚下的百姓们怎可与山野村夫那般愚钝可比?大家早有防备,与大顺军的纵火者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杀伤了许多大顺军,保住了部分京师地区未遭火灾。况且大顺军顾虑敌军趁乱进攻,慌忙逃窜,顾不上放火,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p>
"...其未出者,悉为百姓所杀,凡二干余人。"</p>
"宫中火作,百姓知贼走必肆屠戮,各运器物纵横堆塞胡同口,尽以木石支户,男子升屋累瓦石伏檐沟以伺。百姓掷床几、扉板碍大道,奋铤大呼杀贼,京城内外百里同噪,飞瓦抛石若鸦,陈尘迷目.儿童妇女击钲鼓,鸣铜澡盆助之,或突出小巷狙击贼"</p>
看看,这是一幅多么激动人心的画卷啊,百姓们同仇敌忾,共同杀贼,好一曲可歌可泣的保卫家园的英雄赞歌!</p>
随着那位只在京师享受了四十一天富贵生活的大顺皇帝趁夜遁去,那支数年来席卷中原大地,"吃他娘,穿他娘,打开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歌谣也随着一缕清风散去,就如同曾经笼罩在他头顶上的光环一样,从此烟消云散。(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