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也正朝着那边看,听到我这么发问,他回答道:"应该是吧。"</p>
我在旁边计算着双方的兵力对比状况,"我们这边的兵力稍稍处于劣势,究竟应该怎么个打法才能干净利落地来个速战速决呢?"</p>
"我看吴克善的意思,肯定是今晚在这里宿营,明日凌晨拔营出兵。从这里到福陵和昭陵,只有不到四十里的路程,明日何洛会和巩阿岱他们应该会在卯时到辰时之间抵达二陵,正好可以被从天而降的这支'奇兵';包了饺子。"多铎继续望着大营中的情形,沉思着:"如果没有办法阻止他们明日祭陵,而阿达礼他们的兵马还没有来得及赶到,那么就万分棘手了,再怎么谋划,手里没有兵,还终究是被动挨打。"</p>
我开始愁眉不展了,由于自己对于用兵方面一点经验也没有,懂得的只不过是兵书史书上看到的那些东西,实际应用起来能否管用还两码说。况且就算是有多么高明的战略,一个光杆司令还不如一个赤膊上阵的莽汉。</p>
"有什么办法能够将这一切危机都消灭呢?如果阿达礼他们今晚就能赶到的话,来个夜半袭营,还可以出奇制胜,毕竟此时吴克善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这里会凭空多出这样一支奇兵来,晚上大营的防守肯定不会如何严密,所以只要有咱们有足够的人数袭营和埋伏,取胜的希望就能大大增加。可是万一他们来不了..."</p>
多铎抬眼朝南边的河堤望了望,忽而神色一动:"这河堤距离大营也不过两三里距离,而且已经连日暴雨,河水暴涨,现在肯定已经高出地面两三丈,跟悬河差不多。看这边的地势甚低,虽然周围有群山环绕,却偏偏有一条峡谷通向这里,如果夜间派人将大堤掘开,那么一场'水淹七军';的大戏就可以开锣了,眼下兵力不足,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p>
我按照多铎的分析仔细察看了这些地形,果不其然,他所言不虚,如果掘开大堤,放任洪水猛兽冲出樊笼,那么毋庸置疑地,这些根本不通水性的蒙古兵们猝不及防之下必将将面临灭顶之灾。可是,这种人为洪灾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却往往非常残酷,这条策略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可万万不能施行。</p>
我摇了摇头:"这计虽好,成功的可能性也非常高,然而却要慎重使用。昔日韩信出三秦时水淹废丘,关羽在荆襄水淹七军,虽然胜利辉煌,但也好歹是在敌国的土地上,受灾的都是敌国百姓。可是这里距离盛京不到四十里,倘若洪水泛滥,淹没周边所有农田村落该如何是好?如果方圆上百里都成为水乡泽国,那么今年辽东就将遭受极大的灾荒,本来关内的军粮就已经捉襟见肘了,这样一来岂不是要闹出乱子?"</p>
多铎倒是满不在乎,为了军队能够最小代价地取得最大的胜利,死多少无辜百姓,令多少人流离失所,他并不在意。"这也没什么,盛京的地势高,根本淹不到,这周边也没有什么大城,淹一些小村落和农田也无所谓,哪年天灾没有死过人?再说了,如果发生饥荒,就从你们朝鲜运粮好了,你们朝鲜今年不是正风调雨顺着吗?"</p>
我这下真的怒了,"你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好啊,反正也死不了你自己一家是不?这天下的好事都被你们占尽了,要马匹牛羊就找蒙古,要粮食布匹就找朝鲜,要劳力财富就找大明,反正农田都由投充过来的汉人耕种,你们就只管吃饱喝足了去打仗杀人就行了,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这投胎投成满人还真是好!"</p>
"呵呵,瞧瞧你这个小气的,都做了这么多年满人的媳妇了,还一心回护着娘家,可真是不忘本啊!你们朝鲜不用出兵不用出力,只出点粮食就心疼了?别忘了,等我哥当了皇帝,未来的储君可就是朝鲜的外孙,还愁没有好日子过?"</p>
多铎正阴阳怪气地说到一半时,忽然目光一转,在某处停留住了,与其同时也中断了话语,神色颇为警惕。我愕然,会不会是蒙古兵趁我们对话时没有留神,所以才从背后瞧瞧地摸上来了?想到这里顿时一惊,连忙沿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有两团黑影正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晃动,却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人。</p>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多铎已经"呼"地一下起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只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轻轻松松地将两个偷窥者揪了出来。</p>
随着哎哟哎哟的惨叫声和连连告饶声,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獐头鼠目,吓得魂不附体的人被多铎一脚一个,狠狠地踹倒在地上,根本不敢爬起来,只得一个劲儿地喊着:"饶命啊饶命啊!"</p>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过来的?为什么要偷听我们的对话?"我冷声问道。这两个人看起来并不像蒙古人,更不像上山来占据制高点的蒙古士兵,否则也太猥琐软蛋了点。</p>
多铎从怀里摸出了那把剔骨刀,也只是在两人面前稍微比划了几下,他们就赶忙招认道,"小人,小人是这附近的百姓,上山来挖棒槌,正巧经过这里,并没有听到两位在说什么话啊?"</p>
我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神情越发阴冷,"还不说实话?你当我是六岁稚童吗?这好一点的棒槌[野生人参]只有长白山上才有,距离这里有好几百里,你们在这里采的哪门子棒槌?看你们这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模样,就肯定心中有鬼!"</p>
多铎把脸一沉,狠声道:"敢跟爷玩花样,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接着手腕微微一动,就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划出一道两寸来长的口子,那人立即惨叫一声,痛得呲牙咧嘴,好在口子并不深,只会痛却不会伤到要害。</p>
旁边的人眼看着那口刚刚磨过,正闪着寒光的刀刃即将搁到自己的脖子上,吓得什么都招了:"求求两位大慈大悲,就放过小的们吧!我这回不敢再有半句假话啦..."</p>
接着,他一五一十地交待着:原来他们根本不是本地百姓,而是职业盗墓贼,专门抗着洛阳镐到处掘人祖坟,靠窃取死人的陪葬品来发财的。半个月前,他们听说这里有人打井,打到大约也只有两三丈深的时候就打不进去了,原来土层下面出现了坚硬的石头,而且似乎分布很广,于是也只好改换别处重新打井去了。出于多年以来盗墓的丰富经验,他们立即意识到这里很可能有'货';,于是赶忙跑来探查。果不其然,他们发现这些巨大的石头根本就是一座庞大陵墓的地下通道的部分材料。这个惊喜发现之后,他们立即找来五六个同伙,扛起镐头来开始挖掘,花费了十天功夫,终于顺利地进入了地道,结果又发现里面有好几道严实的石门,于是只好费力开凿。</p>
终于,在昨天他们已经进展到了最后一道石门,眼看就要抵达墓室发横财了,谁知道今天一过来,却发现这里凭空多出了无数蒙古兵来,正忙碌着扎营。他们顿时慌张不已,连忙上山来查看地形,果然,按照先前测量过的位置,那座陵墓的墓室恰好就被圈进了这座突然冒出来的军营之中。两人正在商量着是不是要等蒙古兵们离开这里之后再继续,却偏巧遇到我和多铎也来到这里,于是就顺便偷听了我们两个先前的对话。</p>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伸手一指那座大营中的小土包,问道:"你们估测的墓室位置,是不是偏巧就在那座小土包下面?而那座小土包本来就是当年修建陵墓时用土筑成的陵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