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亦疏见多了大场面,临危不惧,反应极快。
他一把搂过靳岑的手,然后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对过来打招呼的姑娘露出了一个带着疑问的表情。
语调故意压得很细,听起来软软糯糯的。
“不好意思,我不叫这个名字。”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往靳岑那边缩,一副受惊的小动物模样,“你应该是认错人了吧?”
靳岑被他拉得手一抖,不小心把那一桌天价的酒给下单了。
由于严亦疏表现出的态度太过自然,那说话的语气和身上的气质又和那天在沸点里截然不同,女生愣了愣,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
她看了眼那个身上散发着一股迷茫温纯气息的男生。男生靠着的另一个帅哥眉眼间带着戾气,啧了一声,抬头看向她,表情好像是在说“认错人了怎么还不滚?”
……
她到底没有那么厚脸皮,懒得讨没趣。干咳一声,说了几句场面话,转身离开了。
女生一走,靳岑的目光就投在了挂在他手臂上的严亦疏身上。
严亦疏被这充斥着恐怖气息的目光弄得浑身一抖,迅速松开靳岑的手臂,坐到了一边。
“白殊是谁?”靳岑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把平板待机,放在酒吧的桌子上。
刺背热身已经完毕,第一首曲子是他们的成名曲《白日梦》,绚烂诡谲的音符在酒吧里不断跳动,不少人围在舞台前,跟着乐队的演奏一起挥手。
热闹熙攘的酒吧内,靳岑和严亦疏所在的卡座可以算得上是独一份的寂静。
严亦疏的旧账们全都在川城,和靳岑隔了十万八千里的,靳岑全都管不到见不着。严亦疏在北城也没有欠过情债,按理来说应该是安全快活的,谁知道事情能这么凑巧。
严亦疏闪躲着靳岑的目光,捂住腮帮子,一副牙疼模样,解释道:“花名,花名。”
靳岑眼神像刀子一样划过严亦疏的身上,若是能化作实质,此刻说不定都已经刮了块肉下来。
严亦疏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只敢用余光瞥着靳岑,小心劝解道:“人嘛,都是朝前看的……过去的事呢,就过去了,对不对?”
靳岑没有回答他。
男生只是从果盘里捞起一块橙子,不紧不慢地把皮掀起一角,递给严亦疏。
严亦疏被靳岑这突然递给他水果的动作弄得一愣。
他接过靳岑递过去的橙子,就着掀起皮的那一角把果肉吃下了。
怎么,靳岑这是不生气了?
严亦疏忍不住又偷偷地去瞄靳岑。
靳岑这人喜欢暗着骚。有大logo的潮牌衣服不穿,烂大街的款式不穿,总是挑一些低调的,基本上一眼望过去,很难辨认出他穿了什么牌子的衣服。但是偏偏又搭配的好看符合气质,又酷又劲,很惹眼。
靳岑出门很少戴配饰,顶天了戴一顶帽子或着一块表。今天他手上戴了和严亦疏同款的运动手环,尾指上还有一枚低调的菱形缺口戒指。
严亦疏也有一枚很像的,那天晚上在巷子里遇到靳岑的时候就戴着。
靳岑身上的香水味道好像有点细微的变化。之前的味道有些厚重的苦,现在却多了轻盈的雪松的味道,让人感觉比之前柔和了一些。
可是此刻靳岑身上那弥漫开来的冷气把这点柔和冲得一干二净。
男生察觉到了严亦疏的注视,却没说话。
他只是动手又给严亦疏剥了一块橙子。
严亦疏本以为靳岑会朝他发火,却被莫名其妙喂起了食,心中忐忑不安。他左瞄右瞄,想找点援军来,只看见舞台那边的人群里好像有个陈毅的影子,祁杨却找也没找到。
舞台上《白日梦》这首歌唱到高潮,歌词有一句“贪恋你如贪恋白日梦,叫人溺死在其中”,格外声嘶力竭,听得严亦疏心惊肉跳。
酒保在人群狂欢中灵巧地穿梭,把靳岑刚刚手抖下单的酒送了过来。
特调的鸡尾酒摆开一路,深水炸弹就有不知道多少杯。严亦疏口中的橙子嚼了嚼,果肉挤出甜甜的汁液,他吞下去,转过头,撞进了靳岑幽暗的目光里。
靳岑拿起一杯酒递给严亦疏。
他对严亦疏语气平静地说:“来。”
……
得。
严亦疏知道这事还没过去。
他硬着头皮接过靳岑的酒,两个人一人端一杯,好像下一秒就要桃园结义一样。
靳岑心里很不平静。
他人生鲜少有因为不满足而心生怨怼的时候,但是今天却尝到了“吃醋”的滋味。
有点难受。
按理来讲,在一起之前的这些破事靳岑是没必要管也懒得管的,但是就在有人用那种轻佻地语气搭讪严亦疏的那一刻,靳岑脑子里瞬间涌入了一大堆场景。
靳岑忍不住去想,以前在川城的时候,严亦疏到底用了多少个花名行走江湖,和人劈酒搭讪撩骚的时候又是什么模样。
越想他心头那股邪火越是躁得厉害。
——真想把这到处撒野的人喝成只会点头yes摇头no的小哑巴,看他还拿什么去勾引小姑娘。
靳岑呷一口酒,心里的想法越来越危险了。
严亦疏端着靳岑递给他的酒杯,鸡尾酒的杯子精致,也浅,里面冰块多,几口下去,也就喝得差不多了。他酒量很不错,陪着靳岑喝了好几杯都没什么事。
感受着靳岑的目光,严亦疏真的宁愿他直接盘问自己,也好过这样接受目光的凌迟。
但是靳岑却好像打得不是这个主意。
他似乎想把严亦疏喝趴。
严亦疏自诩酒量无人能敌,连着这样喝都有些晕,靳岑却一副喝饮料的淡定模样,面色沉稳,全然没有一点醉意。
祁杨从老板那里聊完天回来,看到的就是两个人对喝酒的一幕。
他脚步一顿,看着桌子上空了的许多杯子,情不自禁地数了数。
这桌酒得多少钱啊?
祁杨震惊地眨了眨眼,又看向还在喝酒的两人。
这他妈不会等下喝进医院吧?
严亦疏此刻还有清醒的意识,看见祁杨,立刻端着酒杯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和祁杨打了声招呼。
祁杨走过来,不敢置信地问道:“小严老师,你这是在和老大拼酒啊?”
……
严亦疏立刻面色天真地点了点头。
祁杨又去看靳岑,语气小心翼翼地说:“岑哥,这样欺负小严老师,不太好吧?”
谁知道这话音一落,就招来了靳岑的一声冷笑。
“呵。”
男生的声音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在嘈杂喧闹的酒吧里也清晰可闻。
一声冷笑,弄得祁杨有点懵,严亦疏则是抱着酒杯又往外坐了一点。
“我欺负他?”靳岑撩了撩眼皮,问道。
“没有没有,靳岑陪我喝酒呢。”严亦疏求生意识极强,赶紧帮靳岑解释。
但祁杨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谁喝酒能喝过靳岑的。靳岑平白无故不去惹人,干嘛要让严亦疏和他一起喝酒——他不由自主地对严亦疏起了些更深的怀疑。
但就算是严亦疏骗了大家,岑哥……也不至于啊?
祁杨百思不得其解。
刺背的表演时间是一个小时,陈毅看完表演过来,脸都红了,大喘着粗气,一副为爱痴狂的迷弟样。
他走回卡座,开口就要和所有人嚎叫刺背的现场有多棒他的女神有多辣,却发现卡座氛围有些不对。
祁杨看见他,拼命给他使眼色。
哈?
陈毅正在兴头上,被祁杨的眼色弄得一盆冷水泼下来,凉了一半。他放慢自己的脚步,走到祁杨旁边坐下,就看见了诡异的一幕。
桌上已经摆了不少空酒杯。
但是,没喝完的却更多。
……
严亦疏的脸上已经泛起了潮红,嘴唇更是滴血般得鲜艳,五官明媚至极,是一副黑框眼镜完全掩盖不了的好看。
看得陈毅一愣。
他张了张嘴,感觉此刻黑发红唇的小严老师并不比刚刚在舞台上的女神的脸逊色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