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机的时候,靳岑很自然地拿起了严亦疏的外套,走到门口,帮他披了上去。
冷意愈发浓重的深冬夜里,严亦疏盖着靳岑递给他的外套,对他眯着眼笑了一下,然后叼了一根烟,等靳岑帮他点着。
徐易平站在后面,只觉得这画面莫名的和谐。
他晃了晃脑袋,脑海中又闪过严贺归的模样,以及他和严亦疏的关系,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川城的时候,许青这样父母都不管的还是太少见了,就算是有玩的,也是大人觉得小孩子玩闹没关系,哪一个到了出社会继承家业的年龄还能这样无所顾忌的。
青春肆意无所顾忌的岁月,也就这么几年了。
“走了。”严亦疏和靳岑等到了车,朝他挥手。
徐易平和他们笑着挥了挥手,他家里住的近,搭一站地铁就到了。
作为朋友,他自然替严亦疏开心。但是……
他看着北城冬日雾沉沉的天空,心里暗暗地为友人祈祷——希望他以后的日子,也能像今天一样开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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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全城禁止放炮竹,城市里的北漂族走后,难免显得冷清寂寥,缺乏了一点过年的气氛。
靳家的小院过年的气氛却格外的浓厚。
除夕这一天,一大早,岑谷雨就把两人揪起来写对联了。严亦疏在靳家待了一个星期,已经完全习惯了在靳家的生活,俨然成为了岑谷雨的第二个儿子。
靳岑和严亦疏的字写得都不错,两个人小时候都被逼着练过书法的,折腾了大半个上午,终于把院子里所有能贴对联的地方都贴满了。严亦疏和靳岑穿着岑谷雨给他们买的新衣服,一个红卫衣白色羽绒服,一个红色套头毛衣,站在岑谷雨旁边,显得精神又喜庆。不少来靳家串门的客人看见了都要夸上几句,岑谷雨听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上去了。
靳家吃除夕饭都是小家一起吃,主要是靳振国工作太忙,也没时间回老家过年,今年加上了一个严亦疏,四人一桌,气氛融洽和乐,严亦疏嘴甜会夸人,夸得靳振国和岑谷雨都美滋滋的,给他的红包比靳岑的厚多了。
新年联欢晚会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遥遥看见了烟花远处升起来,在天空中炸开。
大人们忙着拜年接电话,两个小孩偷偷地跑上了楼。
靳岑和严亦疏躲进房间里,站在小阳台上,拿着靳振国珍藏的酒开了一瓶。
“呲——好辣!”度数极高的白酒入口,辣得严亦疏直瘪嘴。
烟花在远处的天空明明灭灭,大院里也有小朋友偷偷买了烟花棒,拿着在空中挥。靳岑听见欢笑打闹声、拜年的祝福声、还有自己心里,因为眼前的少年而愈发激烈的心跳声。
严亦疏泛着水光的唇看起来格外诱人,烟花落下的星点光芒,都浮在了他的眸子里,男生眯起眼,又喝了一口酒,鼓着腮帮子,找到了靳岑的唇。
一口酒渡过去,辣味都被甜意全数淹没,靳岑蹭了蹭严亦疏的下巴,亲昵地在严亦疏的眼尾落下一个吻。
“小严老师,过年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塞进了严亦疏的口袋里。
“你的新年礼物。”
严亦疏被塞了礼物,愣了一下,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巧了,岑哥,你也有。”
他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靳岑的手上。
两个人吹着弥漫着酒香的晚风,一起打开了盒子。
靳岑送了严亦疏一个精致的尾戒,银质,上面有一粒菱形的紫色钻石,阴刻了极为繁复的花纹,看起来神秘又诱人,和严亦疏的气质非常的搭。
而严亦疏送了靳岑一条项链,红绳上坠了一颗像动物獠牙一样的牙齿,打了孔,用粗线绑了一圈,有一种生命的野性。
严亦疏对靳岑说:“这是我爸以前去山里出任务的时候捡到的,后来送给我当礼物了。我之前就觉得,一定要找一个戴上这个够帅的男朋友送出去。”
他向靳岑眨了眨眼:“所以,现在送给你了。”
靳岑戴上项链,红绳没入衣领,在脖颈上隐约看见一截。
他把项链戴好,胸口处传来一点冷意。靳岑牵起严亦疏的手,把戒指给他戴上。
男生的动作虔诚又专注,眉眼低垂,有一种静谧严肃的美感。
戒指套在严亦疏的尾指上,恰恰好。
严亦疏忍不住问靳岑:“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靳岑的动作顿了顿。
男生抬起头,看着他,神色非常认真地说:“因为我想给你戴戒指。”
他看着严亦疏的脸,抓着他的手。靳岑摩挲了一下严亦疏手上的戒指,心里难得浮起了一些对命运和未来的恐惧和抗拒,他的脑海里只要一想到可能未来的某一天,会有另一个人给严亦疏戴上无名指的戒指,就无端生出一股妒忌。
他就像原来对命运的洪流无所谓的一粒芥子,突然有了自己的执着和方向。
这个执着和方向,原来只是朦胧混沌的一团,如今因为手里牵着的这个人,变得具体明晰起来。
靳岑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长大——渴望,长成一个顶天立地,能抗下一切风雨,面对所有非议的人。
寒冬里,万物还在沉睡,再过些时日,可能就会有第一根树枝上的新芽冒出头来。不论好坏,旧年已经踏着喧嚣沉寂走远了,相逢别离、爱恨生死都已经落幕。
而靳家的阳台上,两个少年依靠在一起,就像两棵新竹,一寸寸地拔节生长。
新的一年来了。
春天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