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被气的重重甩下提在手中的车帘,沉声道,“纪明通,再不下来我就去请太医,给你开半个月调理身体的药。”
两个呼吸后,马车帘子再次被掀开,四娘子完全不看正疯狂给她使眼色的纪新雪,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却不敢直视嘉王,垂着头立在原地,“阿耶”
嘉王将手臂间的纪新雪放回车架上,目光自上而下的打量四娘子,“直接说闯了什么祸?”
纪新雪闷咳一声,没引起四娘子的注意,反而被兜头而来的斗篷盖了满脸,在他手忙脚乱的整理斗篷的时候,四娘子毫不犹豫的否定嘉王的话,“我没闯祸!”
“那就是旬考给我丢脸了。”嘉王哼笑,“成绩单呢?拿来给我看看。”
终于理顺斗篷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纪新雪望着满脸都写着‘你怎么知道’的四娘子,及时得出结论。
四娘子已经没救了,他不能将自己也搭进去。
唯有在心中祈祷四娘子不会太惨,以全他和四娘子的姐妹之情。
嘉王当然会知道啊!
嘉王府最大的纪敏嫣已经在国子监读书五年,期间嘉王从每旬要给一张成绩单盖印,逐渐变成每旬要给三张成绩单盖印,今天,是三张成绩单变成五张成绩单的日子,嘉王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一刻钟后。
嘉王面前并排摆着两张成绩单。
左侧的成绩单上有个几不可见的‘丁’字,右侧的成绩单上则是大大的‘甲’字。
与四娘子一同站在嘉王面前的纪新雪仗着年轻眼神好,轻而易举的看懂对他来说是倒着放的成绩单。
脸上的表情由平静逐渐变成震惊。
以国子监小学的习惯,会在成绩单上抄写学生在旬考中未答对的问题,既方便家长了解学生的学习情况,也能让学生知耻而勇。
匆匆扫过四娘子的成绩单,纪新雪唯有两个字能准确形容此时的心情。
‘恐字’
嘉王只扫了一眼纪新雪的成绩单,就将目光长久的定在四娘子的成绩单上,半晌都没有说话。
哽咽声打破书房内几乎凝滞的氛围,在马车上动了无数歪脑筋的四娘子,在嘉王面前恨不得能怂成一团,“阿耶,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嘉王抬头看向哭得像只花猫似的四娘子,“不敢什么?不敢再拿丁等的成绩回来,还是不敢抄同窗的答案都能抄错?”
“嗝!”四娘子被嘉王吓得打了个嗝,哭得更大声了。
嘉王勉强忍下胸口的怒气,对满脸恍惚的纪新雪道,“考甲等有赏,想要什么,尽管与松年提。”
见纪新雪点头,嘉王又对纪新雪嘱咐,“寒梅院的学生还凑合,寒竹院却是滥竽充数凑齐人。你只当她们不存在就是,平日里不要与她们过于亲昵。你在国子监读书,行走间都是王府的脸面,不要让你的姐妹们因为你被人议论或窥视。她们若是敢提宫中威胁,你只管打她们就是,阿娘自然会为你做主。”
纪新雪立刻明白嘉王意有所指的话是在说白氏姐妹、路氏姐妹和梁大娘子,这些入学时,连家祖家父来历都写不出来的人。
嘉王又与纪新雪说了许多话,不再是寒竹院的学生,而是寒竹院的姜院长和诸位讲学博士、助教。他竟然能叫出纪新雪在寒竹院见过的所有讲学博士和助教的名字,甚至能说出这些人的生平和姻亲。
四娘子没想到嘉王完全不理会她。
刚开始的时候越想越觉得委屈,哭声也越来越激烈。
哭得时间久了却自己都觉得没意思,嚎啕大哭逐渐变成小声的抽噎,不知不觉的被嘉王和纪新雪的对话吸引走心神,睁着通红又明亮的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嘉王和纪新雪。
嘉王就算还有话没与纪新雪说完,也没法忽视这样的四娘子。
他对招狗儿似的对四娘子摆了下手。
四娘子立刻小跑过去,抱住嘉王的手臂,“阿耶”
“你为什么去国子监读书?”嘉王垂头看向四娘子的头顶。
四娘子想了想,闷声闷气的道,“大家都去国子监读书,我当然也要去。”
嘉王点了点头,抬起手掐住四娘子的脸蛋,逼着始终低头的四娘子不得不抬起头看他,“你在国子监,不是与德惠下河捞鱼、上树摸蛋,就是挼秃寒梅院的早季花捣鼓胭脂,连抄同窗的答案都能抄错,哪来的脸哭?”
难为四娘子已经断断续续的哭了很多次还能立刻哭得出来,且嗓音嘹亮,半点不见暗哑。
嘉王也没想到四娘子这么能哭,语气中满是不耐,“闹得寒梅院鸡飞狗跳,屡次被院长和博士当着同窗的面点名批评的时候,怎么从来没见你觉得羞耻?”
纪新雪正要开口为四娘子找借口开脱,就听见嘉王沉着脸道,“是谁的嘲笑让你有自尊心了?说给我听听,我这就让松年备重礼,亲自去他府上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