骅幼慈一手把玩着杯盏,另一手托着腮,一直在思量着今天这样一场奇妙的际遇带给自己的启示。冯居士自顾自的饮茶和闭目养神,两人之间并非一定要说些什么,有话题的时候很自然的交谈,没有话题的时候骅幼慈仿佛能感受到这种空白之间其实充斥了某种能量,让她感觉到很温暖也很安全。面对着眼前这位刚认识的男士,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却是祁铭寓和Simon的身影。她感觉到此时此刻在她内心深处其实隐藏了某种很深的愤怒,而这愤怒分明就是指向那两个男人的。当她渐渐感受到这一点的时候,自己都惊呆了,因为她并不了解这种愤怒到底所谓何来,为何她会对这两个自己深爱和爱自己的男人如此的愤怒?她唯一明白的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是因为遇见了方丈与冯居士,才让她如此分明而清晰的照见自己的内心深处!这个发现令她万分惊讶,因为在今夜之前,她从来没有如此真切而深刻的发现过自己的“心”!
夜深露重,骅幼慈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是凌晨4点了。她就这样与一个陌生男子几乎待了整夜,她看见冯居士仍然双盘腿坐在沙发上闭目打坐,也不想惊扰他,便自己和衣半靠半躺在床头,刚闭上眼睛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骅幼慈就这样酣睡了好几个小时,待醒来时,已经是上午10点了。冯居士早已不见了踪影。骅幼慈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看了看茶几上还摆着的两盏茶,这才相信昨夜发生的一切并非是“梦一场”。
她起身下床准备洗漱,忽然发现了放置在床头柜上的一张名片——冯立程(英文名:Michael)。上面除了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机构地址外,什么头衔和介绍都没有。再翻过来一看,背面是冯立程亲笔写的一句留言:“已回沪,有时间随时找我,冯。”
普陀山之旅令骅幼慈似乎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她好似突然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未发现过的新世界,并对自己的这个新发现充满了好奇与期待。从普陀山回来已经是骅幼慈“失踪”的第四天。刚到上海一开机便接到了几十条短信和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她粗略的浏览了一下短信。几乎都是祁铭寓和Simon发来的。她漫不经心的阅读着这两个男人的短信,看完就删除了。翻着翻着忽然翻到了母亲张佑芬的未接来电短信提示。骅幼慈一看时间是两天前的下午打的,后面还跟了一条短信。她立刻给母亲回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嘟了两声便通了,只听见张佑芬在电话里急切的道:“喂,你终于打电话来了,这么多天都干嘛去了?”骅幼慈一听到母亲那种质询的语调,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厌倦之感,嘟囔着道:“自然是有些事情耽搁了,才开机看到您的短信和电话,这不马上就给您打过来了吗?”张佑芬说:“那你不知道别人会担心你吗?你再不回电话我就要来上海找你了!”骅幼慈皱皱眉头,本想反驳两句,可还是忍住了。张佑芬见她没言语,便道:“你爸出事了!”骅幼慈一惊,赶忙问道:“什么?出什么事了?”张佑芬道:“是脑溢血,两天前给你打电话那会儿刚送进医院。”骅幼慈感到自己的心被揪了起来,她紧张的问道:“那现在呢,现在怎么样了?”张佑芬道:“已经做了开颅手术,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人还在昏迷当中,什么时候能出来还不知道。”听到这里,骅幼慈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哽咽着道:“我马上去订机票,明天就回来。”挂掉电话,骅幼慈立马打电话订了明天最早一班飞机回老家。订好机票后,她拨通了徐曼卿的电话,让她下班后来自己的公寓一趟。
骅幼慈一到家便简单打扫了一下房间,然后开始整理行李。她心情沉重的回忆起这几日普陀山之行,懊恼自己为何关机。如果父亲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连最后一面都不能见上,那岂非终身之憾?她回忆起父亲这磨难的一生,又忍不住泪流满面,内心充满了对父亲的愧疚。想到自己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么多年也未曾在父母膝下好好的承欢尽孝,内心深处的悲慽与羞愧深深的交织在一起,真真尝尽了那痛苦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