骅幼慈感到自己的心开始“砰砰”乱跳了起来,当三人进到太平间内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感到一股寒气从足底沿着腿部,经过背部的脊柱直接蹿到了头顶,接着便是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她不禁捏了捏陆涛的手,陆涛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三人一同走到了23号箱子前。
开箱前,卢剑看了看两人脸上的神情,轻声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骅幼慈和陆涛点点头,卢剑便拉开了23号箱子。一具裹着半透明塑料保护袋的尸体便立刻呈现在了三人的眼前。卢剑轻轻的拉开保护袋上的拉链,叶之芮的脸便露了出来。当卢剑拉开拉链的那一瞬间,骅幼慈感到自己简直快要窒息了,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叶之芮的那张脸时,心反而定了下来。
那是一张经过精心化妆的脸,肤色白皙,眉清目秀,嘴唇上还残留着口红的痕迹。骅幼慈不禁问道:“殡仪馆给她化的妆吗?”卢剑摇摇头,答道:“不是,她自己化的。我去她家找她时,她就是这个样子平躺在床上,穿了一条粉红色的裙子,那条裙子还是她生日的时候我送他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因为吞服了大量安定的缘故,只是嘴角边有些白沫。”骅幼慈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她不禁俯下身来,仔细看了看叶之芮的脸部表情。此时,她心中似乎已经没有了恐惧。只见叶之芮面容十分的平静,不像是经历过巨大痛楚的样子,嘴角似乎还有些微微上翘,睫毛也精心的涂上了睫毛膏,显得又长又翘。她不禁心想:如果她真是为了报复卢剑而结束自己的生命,哪里有心思化这么细腻的妆容?而且面容何以如此平静?她那表情似乎已经为等待这一天的来临做了充分的准备,并且还穿了卢剑送的衣服,这一点就更加说不通了,若是心里还恨着卢剑,怎么会穿着这身衣服上路呢?这分明表示了在这世界上,似乎只有卢剑在她的生命中真正存在过。
骅幼慈抬起了头,不禁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为亡者祷告祈福。另外两人见她如此,也都一块儿合掌闭眼了。在三人的静默之中,时间仿佛过得特别的慢,一秒钟似乎有一分钟那么长。骅幼慈闭着眼,心里却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解开叶之芮自杀之谜,冥冥中她似乎感到叶之芮也希望自己去完成这件事。一个花样般的生命就这么骤然消逝,她不相信,叶之芮会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或许她竟是故意留下了这样一道谜题,只待有人心来解读。但骅幼慈也不知道这样的解读中,能够给自己和其他活着的人带来些什么启示,不过,她知道自己非这样做不可。
走出殡仪馆,三个人都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陆涛问道:“通知她的养父母了吗?”卢剑摇摇头道:“没有,我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小芮也多年没有与他们联系了。”骅幼慈心情沉重的道:“卢剑,你真的认为小芮就是因为你的出轨而自杀的吗?”卢剑忽听她这么问,便疑惑的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希望不是。但是却找不到别的解释。警方询问我的时候,我也照实说了,警方这才判定了自杀的动机。”
骅幼慈没有说话。却听陆涛问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那会是因为什么呢?”骅幼慈摇摇头,神色凝重的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我隐隐的觉得,她自杀的动机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卢剑,警方调查的时候,真的就没有什么可疑的线索吗?”卢剑想了想,却道:“警方向邻居取证的时候,只有隔壁的孙阿姨说,叶之芮自杀的那天晚上,大约凌晨的时候曾来敲她家的门,那时候她已经睡下来了,开了门见是她,说是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差,有一封快递要麻烦孙阿姨帮她寄一下。孙阿姨可能就是她自杀前见的最后一个人了。”骅幼慈一听,更加疑惑了,便追问道:“她寄了一封快递?寄给谁的知道吗?那快递单子呢?”卢剑摇头道:“不知道寄给谁的,孙阿姨说快递底单她随手就扔垃圾桶了,也没想到要留下来。所以,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给谁寄的快递。孙阿姨说,那天看见她也和平时一样,没有感觉有什么异常。”骅幼慈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她家里再看看吧,可能还会发现一些其他的线索也说不定。”卢剑却摇头道:“要去你们俩去吧,我现在还是没有办法再去那个屋子。不管她是不是因为我而自杀,总之现在人已经没有了,再说什么也晚了。”说完便对俩人摆摆手,转身上了自己的车便开走了。
陆涛和骅幼慈也上了车,车子驶出了殡仪馆的大门,行驶至大马路上。陆涛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你确定要去她家里吗?”骅幼慈重重的点点头,表情坚毅而决然。陆涛侧目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又问道:“能告诉我你心里对这件事的看法吗?为什么你对她自杀的动机特别的怀疑?”骅幼慈答道:“这件事本来就疑点重重,虽然我们和她相识不算久,也谈不上多深的友谊,可我知道,她自杀的背后一定有更复杂的原因,绝对不是表面上看来的那么简单。或许卢剑的出轨会是直接原因,但可能并不是主要原因。你不懂女人,我今天看她的妆容和衣服就知道,她其实心里并不恨卢剑,一个恨着自己恋人的女人是没有办法把自己打扮得这么漂亮去面对死亡的,更何况还穿了他送的衣服!”陆涛点点头,道:“听起来你分析的也有一些道理。可是小慈,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去探寻这件事的动机是什么?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骅幼慈不禁看了他一眼,有些哀伤的答道:“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解读,也渴望被解读。叶之芮自杀了,却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只字片语,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难道真的没有任何需要表达的吗?我不相信!我只是在叩问这个生命——这个从来没有被人读懂过的生命而已!哪怕是死后,能被人读懂一次,也是幸福的!难道不是吗?”骅幼慈动情的说着,不知不觉竟淌下泪来。陆涛被她的话深深感动了,他伸过右手握了握她的手,重重的点头道:“我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