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魏芝芳终于率先将自己抽离了出来。她哭泣着捧着他的脸,喃喃的道:“建华,你听我说,你不要再这样闹下去了。你赶快回家去,好好过日子,这往后,我们……我们就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彼此吧……”提到诀别,魏芝芳的心一阵一阵抽搐的痛,眼泪便哗哗的流了下来。陆建华把她瘦弱的肩膀抱在怀里,道:“芝芳,我为了你,死了也甘愿的。但是求求你不要说永别的话,我不要跟你永别,你知道的,我有多么的爱你……”说着,陆建华的泪也掉了下来。魏芝芳一边哭一边说:“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再这样闹下去,果真陪了性命,那我也不要活了,真是那样的结局,你愿意吗?”
陆建华一把将她扶正,望着她的眼睛道:“不如我们一起逃走吧!你跟我私奔,我们跑到新疆去,或者更远的地方,到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到我们的地方去!好不好?”魏芝芳摇摇头,道:“如果我们能过那样的日子,当初我就不会……不会一心想着把你弄回城了。你心里有多大的抱负,我很清楚。现在咱们好不容易回来了,再要跑到哪儿去呢?我们不能再这么自私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爱情而葬送掉全家人的前程和性命啊!你不知道现在的局势对我们家多么的不利,若不是我大伯对国家有过一点贡献,或许这个家早就被拆散了。可是即便是这样,也是日日如履薄冰,我不能再让我的父母难做了,那会要了他们的命的!建华,若你真的爱我,那就成全了我吧!好吗?”陆建华痛苦的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掌心,将所有的眼泪和伤心都揉碎在心爱女人的手掌之上,颤巍巍的说道:“芝芳,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陆建华发誓这一辈子非你不娶!如果你真的要回去尽孝,那我愿意等你,五年、十年、二十年,一直等到我们能够重新在一起为止!”
魏芝芳看着自己的男人仿佛将自己的心都掏了出来,放在她的掌心之中,她知道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既欣慰却又万分心痛的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谁知道这样的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啊!”
自那次以后,陆建华果真没有再出现在魏家大门口。后来的两年里,魏芝芳被四叔和四婶半胁迫半利诱着嫁给了上海电气厂的一个工人。这个工人的家庭虽然出身微贱,但其父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却阴差阳错的变成了上海工人联合会的主任,一时间势力非常广大。就通过毕月慧说了魏家这门亲事。刚开始提出来的时候,秦氏第一个反对,魏耀辉也表示不合适。其他人却也不便表态。秦氏的反应有些激烈,却惹恼了毕月慧,在一次家庭会议上她阴阳怪气的说道:“二嫂,今天趁大家都在,我们不妨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说实话,我们家这位大小姐,早已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了。虽说魏家一直自诩为名门之后,魏家人也都自恃清高。可是,大哥,二哥,三哥,你们也都知道,如今是什么时代了?还讲你们那些阶级门第的那一套吗?就拿我们家来说,我不是就出身农工家庭吗?当初你们魏家把我娶进门的时候,不就是冲着阶级融合去的吗?结果怎么样?这些年要不是因为当初你们的这个正确决定,如今会有魏家的好果子吃?如今到好!落到我们家大小姐的头上,就什么都变了。二嫂你口口声声说是你们家芝芳配不上人家,可谁心里不知道啊,你不就是瞧不起人家工人家庭没文化吗!没文化怎么了?现如今哪个有文化的人下场好了?还不是我们这些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撑着中国的天!且不说咱们家大小姐那些破事儿,人家那儿我还是给左瞒右瞒着,我这是为了什么啊?难道我是想害芝芳吗?如今他父亲在上海工会的势力那么大,芝芳嫁过去,不仅自己享福,也可以顺带着照顾照顾魏家,这又有什么不好?且别说别的,就当是她报恩,也该有这份孝心才对!否则也别说魏家什么知书达理名门之后,我看连最基本的感恩之心都没有了!哼!”
众人一阵沉默,秦氏还欲开口说话,却听魏芝芳自己开口道:“婶子,您别再说了!我答应这门亲事!”她此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瞪着眼睛看她。却见她一脸的沉静和淡定。秦氏着急道:“芝芳,你可别开玩笑啊,婚姻不是儿戏……”魏耀辉也开口道:“芝芳,你不是为着跟我赌气吧?你可不能犯傻啊……”魏芝芳却到父母膝下跪了下来,说道:“爸、妈!我真的想通了,小婶说得对,因为我的事情也让爸妈、大伯、大妈、叔叔婶婶们为了我奔波操心。我从来也没有给咱们家做过什么贡献,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不论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是报恩,如果真是像小婶说的那样,我愿意!”
新婚的那天晚上,魏芝芳就如同一具死尸般躺在床上,任那男人在自己身上乱摸。她一边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的体味,一边幻想着在那乡间青草地之上,蓝天碧云之下,与陆建华一同亲密无间的光景。她投入的回忆着那些美丽至极的画面,那画面中每一个细节仿佛都清晰的展现在她的眼前。她甚至仿佛能够嗅到那青草的味道。她就这样打发着与那名为自己丈夫却异常陌生的男人之间甚极无聊的“夫妻生活”,也唯有如此,她方才可以忍受这个男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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