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骅幼慈跟倪奕鹤习琴不知不觉竟也已经两三个月的光景。因她对诸多古琴曲谛听多年,其音律节奏、气息意韵早已谙熟于胸,如今又得倪奕鹤点拨技法,且日日勤加练习,何况又得益于近两三年间心性上修定的功夫,使得那琴曲落于指尖时,不消多时便可深谙其旨,虽只两三月的光景,却已熟习了五六首曲子,技法已然逼近别人一两年的功力,而对琴曲的理解与领悟自有一番境界,故其习琴之心法却又在普通常人之上。
这日,又是两人相约上课的日子。骅幼慈一曲《阳关三叠》弹罢,却听那倪奕鹤连连赞道:“真真没想到,我这随手一捞,竟被我捡到了一块宝。你可真是天赋异禀啊,才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竟然就弹得比人家学了一两年的还要好!看来真是根基各自有别,如果当初我有你这样的慧根,这十年恐怕早混成古琴大师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一业余水平!”
骅幼慈心下却十分明白,便笑道:“你也别惊讶,我之所以两三个月就能弹到如此,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与生俱来的禀赋!凡事都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总有因果自然的道理,只是普通人不晓得其中的奥妙,故以为奇,大惊小怪而已!”
倪奕鹤更是奇道:“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之法?”
骅幼慈喝了一口茶,方笑道:“习琴,乃是心法与技法相融。先说技法,其一乃指法,基本指法扎实是第一步,靠勤练,反复的练,没有其他捷径。其二乃是对琴曲的熟悉度,包括它的节奏、音律、结构等。这个方面每个人的差别就大了。许多人学习的时候,曲子可能连听都没听过,刚开始弹的时候肯定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我之所以学得快,是因为所习的曲子早已烂熟于胸,正所谓成竹在胸,出口成颂,落指成曲,自然就比别人快些。却是因为我前面的日积月累而来,并非什么天赋异禀之奇。其三,乃说对琴曲意境的理解。我跟你一样‘好古’,对于诗词歌赋、古典文学自小就爱不释手,如今不过是将过往所闻所学融会贯通,用出来而已,所以说还是靠以前的积累。再来说‘心法’,操琴之精髓也,技法再纯熟,如果不能与‘心法’相融,琴声也寡然无味,不能走心。而我呢?恰恰这两年来一直专注在心性功夫上的修持,修定和修慧两者兼修,身心的定力又胜过一般未经训练的人,在此基础上再来习琴,自然有能力将‘技法’融于‘心法’,且本人也以此为乐,甚至上瘾,日日操琴,勤勉练习,故再无不成的道理。由此可知,凡事有因必有果,皆是因果之自然现象而已,所谓‘天赋异禀’其实也不过如此吧!”
骅幼慈言罢,却见倪奕鹤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两人对望良久,方听他开口道:“我真好奇,你老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骅幼慈一听,却有些莫名,便笑道:“怎么好好的突然说到我老公去了?此问何意?”
倪奕鹤笑道:“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竟有这样的高度来配你?我这话可没有半点儿恭维的意思,我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骅幼慈这才明白过来,却轻轻笑道:“他啊?要形容他四个词就够了。单纯、善良、真实、热情。”倪奕鹤静静的望着她,轻声道:“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最简单,也是最平实的生活?”骅幼慈不禁笑出了声,又道:“被你这么一追问,我倒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准确了。这么说吧,跟他在一起,‘不累’。”
倪奕鹤却道:“那跟我在一起,你会觉得‘累’吗?”骅幼慈避开了他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古琴,轻声道:“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沉默又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过了一会儿,骅幼慈低头重新开始抚琴,这次却抚了一曲《钗头凤》。
一曲弹罢,却忽听倪奕鹤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走至窗边接电话,骅幼慈却将五弦重新调回正调,又独自抚了一曲《酒狂》。一曲罢了,她抬起头来看时,却见倪奕鹤正倚在窗边默默的看着她弹琴。这时方听他道:“你的小说进展如何?”骅幼慈道:“可能有三分之一了吧,进度是慢了些,不过我也不着急。”倪奕鹤忽起身道:“走,晚上带你去见见人,你也该出来走动走动了。”骅幼慈奇道:“见见人?见谁啊?”倪奕鹤笑道:“都是一些文艺界的朋友,晚上约了一个饭局,走吧!会对你有帮助的!”说罢,两人便一齐收拾了东西出门赴宴去了。
瑞鑫饭店云翠居贵宾包间。骅幼慈跟着倪奕鹤刚一进门便见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朝两人朗声笑道:“倪总,来来,这边坐!我跟严教授正谈到你呢,说曹操曹操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