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骅幼慈看完照片,便迫不及待的打开徐曼卿的手书信细细的读了起来:
当我踏上北上的列车时,我并不知道哪儿是目的地。我在齐齐哈尔下了车,傻傻的望着一群陌生的东北人在我身边来回穿梭。我随便抓了一个东北妇女,问她:净土在哪里?她惊讶的看着我,我想她可能以为我是“疯子”,立刻拂袖而去。可我还是不死心,我又抓住一个东北汉子,问他,“你知道,净土在哪里吗?”东北汉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对我道:“你是想去北极村吗?那儿可以看见极光。”我点头,可是又摇头,他又说:“哦,那你是想去北红村吧?网上有驴友说那里是中国乡村最后一片‘净土’。”就这样,我来到了这里——黑龙江漠河县北红村,他们也管它叫“大草甸子村”。
我坐着一位东北大哥自家的拖拉机颠簸着到达了这座中国最北边的小村落。当我看见那一望无垠的皑皑白雪,那散落在雪堆之中,一户户低矮的小木屋,那一间间小木屋里微微发出的黄色亮光时,我的心终于踏实了。家家户户的小木屋上都高耸了一根木烟囱,我看着那独特的木烟囱里飘出来的缕缕青烟,竟然让我感到心里很温暖。我觉得,我仿佛终于回到地球了。可是,我又想,那以前难道我是在“火星”吗?东北大哥放我下地的时候问我,是找亲戚吗?我说不是。他又问我,那就是来旅游的。我还是摇头,他说,那你今晚住哪里?我说不知道。他笑了。后来,他告诉我,村子里有一户李大妈家开了一个客栈,今晚如果我没有地方住,可以去那儿投宿。还热心的给我指了方向。就这样,我在李大妈家的客栈住了一个月。
李大妈是一位典型的东北农妇,性格豪爽,吃苦耐劳。我帮着她干活,刨玉米,劈柴火,到河边帮客栈的客人洗衣服,为客人烧东北烂炖和猪肉炖粉条,拌猪饲料喂猪,喂鸭,喂鸡,还要喂她家的那条看门狗——小黑子。就这样,她没有收我那一个月的房钱。可我却被她训练成了一个干活利落的东北姑娘。她看见我的手磨出了茧子,却笑着说:“这才对嘛,干活拿的是棒槌,又不是拿绣花针。”后来,李大妈知道我是硕士文凭,却再也不叫我干粗活了。我说,那我干什么啊?咱这村子里,有“硕士”能干的活吗?她很严肃的对我点头说道:“当然有了。跟我走。”就这样,我被她领到了村长家。
村长是一位五十几岁的瘦小老头子。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不相信他是本地人。因为本地的男人个个牛高马大的,他怎么能长得这么瘦呢?村长的老婆半年前去世了,儿子又在外地工作,一两年才回来一趟,家里就他一个人。他笑着问我,是不是真的打算长期在这大草甸子村待下去?我拼命的点头,生怕他赶我走。于是,他说了两个活儿让我选,一个是当村里生产队的会计,一个是去村里唯一一间小学校当老师。我就选了那个可以天天和孩子在一起的活儿。
我们的这间北红村小学,起初只有十几个孩子,从七岁到十五岁不等。算上校长和我,一共有三个老师。因为孩子太少,就没有分班,一至四年级的课全部混着上。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我来之前,学校只开两门课,语文和数学。后来,我上课的时候经常带着孩子们唱歌,于是,我们就新开了一门音乐课。我又带着孩子们做操,所以又加了一门体育课。接着就是英语课和生物课,我们不久就全开齐了。校长很高兴,村民们也很高兴。又有人把孩子送来读书。因为大家都知道来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新老师。慢慢的,我们小学的孩子变成了五十几个。于是,我们给孩子们分了年级,从一年级至四年级。我的课时每天都被排得满满的,可还是不太排得过来。于是,我就把所有年级的音乐、体育、生物课又并在一起,变成了公开课。来上公开课的孩子又多了起来。因为,他们觉得很有趣。上着上着,就变成了固定的学生。所以,我们的教室和老师终于不够用了。
就在这个时候,过年了,村长的儿子回来了。第一次跟他见面时,我正在学校操场上带着孩子们打篮球。他跑了上来,接过球便开始运球、上篮、跳跃、投篮,然后一个漂亮的空中旋转,落地后,便站在篮框下傻呵呵的对着我笑。于是,我们相爱了。他甚至没有问过我来自哪里,以前做什么工作,老家在哪里,他便决定要娶我。接着,他就辞去了哈尔滨的高薪工作,搬回了老家。我就跟他结婚了。从此以后,我们的小学又多了一位“有趣”的新老师。我们又新开了物理课和化学课,甚至还有航模制作兴趣小组。而我们俩,则变成了名符其实的“孩子王”,经常带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满山遍野的跑。在丛林里追逐野鹿和野兔;下河里摸一尾尾又肥又大的鲤鱼;进山林里摘野果采蘑菇扒冬虫夏草挖人参采灵芝。顺便带回来一大把叫不出名字的野山花,回家插在瓶子里养着,那屋子里的土炕便有了些许“诗意”。
他知道什么时候北极村可以看见极光。提前,就会叫一辆车子把我俩拉过去。然后找个好地方坐着,我靠在他那又宽又厚的肩膀上,不一会儿,真的就能看见那一片片五颜六色的极光划过天际。第一次见到极光的时候,我以为我真的到“净土”了。我以为那就是“佛光”。在极光下,我告诉了他我过去的一切。他静静的倾听着我的故事。当我终于说完的时候,他俯下身来吻去我脸上的泪,然后对我说,如果我早几年遇见他,就不会这么苦了!他又搂住我,在我耳畔说,他感恩我的那些“过去”,因为是它们把我送进了他的怀抱!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爱”!
后来,漠河县政府领导知道了我们学校扩建的需求,多方努力下,终于批下了一笔款子,学校便又新建了两排教室,又扩建了操场,居然还新添了一架二手钢琴。我那一手学得倒生不熟的钢琴也总算派上了点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