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湖水垂下头,声音恹恹的:“…好吧,我做的不对。”
忽然,她发出一声惊叹:“咦?”
她弯着身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糖葫芦:“阿木你看!”
原来是刚刚那个老头子的糖葫芦碎了之后,恰巧落了一个在她衣袖里。
湖水拿起来咬了一口:“哇!”
她整张脸都幸福地舒展开来,点着脚尖,举着剩下的那半个道:“阿木你尝尝,好甜。”
阿木犹豫了一下,弯下腰把那半个吃了下去。
“甜不甜!甜不甜!”
“甜。”
“好好吃……”湖水仰起头,眨了眨眼睛,一脸恳切:“阿木,我们去找老爷爷道歉吧。”
【马蹄街】
鬼煞一身不起眼的黑衣,戴着斗笠,倚墙站在街上。
纵然如此,他颀长的身影和不可忽视的,凌厉的气质依旧惹起路人频频回头看。
他接到鬼徒相报,昨天打了刘旷的那两个少年刚刚出现在这条街上。
据说,一黑一蓝。
他眼睛幽深难测,指尖缓缓细数着袖中的银针,要是让他看见…
突然,他的目光锁定在糖葫芦摊子周围出现的两个人身上。
鬼煞直起身子,他眉毛一挑:
这两个人,怎么那般熟悉?!
蓝衣小少年仿佛也看到了他,脸上尽是喜悦,他兴奋地喊了声:“爹爹——”
随即伸出手臂扑了上来!
鬼煞移开,湖水扑了个空,要不是赶来的阿木扶住了她,她一准会扑倒在地上!
“爹爹…我们的钱袋被人偷了。”湖水委屈道。
鬼煞冷着脸。
“门主。”阿木恭敬道。
鬼煞看着阿木,问:“你昨天是不是打刘旷了?”
阿木一愣,道:“……那个人昨天推了小姐。”
鬼煞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所以,真的是你们打了他?!”
“跟我走。”
阿木默默跟上了鬼煞。
白湖水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爹爹好像很生气,顿时也乖乖地不敢说话了。
【刘旷家】
刘旷站在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
其实他眼圈还有一些泛红,脑子也哭地不太清醒,但是他默默道:“喂,刘旷,清醒一点。”
对,玉石是他的朋友,只是朋友,只能是朋友。
那种不能踩过雷池半步的朋友。
“玉石,我回来了!”
刘旷推开门,喊了一声:“今天买了黄福记家的烧鸡——”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昨天和他发生了冲突的两个少年正端端正正地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刘旷觉得腿有点软:莫不是已经发现自己偷了他们的荷包?
鬼煞从屋里出来,目光向那两个人冷冷一扫。
小的那个磨磨唧唧地走过来,垂着头道:“…对不起…我不该认错人还缠着你。”
大的那个也跟着走过来,微微垂着头,缓缓道:“昨天失手打伤了公子是我的错,任凭公子处置。”
看这两个人与昨天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刘旷一脸惊愕,看了看鬼煞,只见鬼煞微微勾起唇角,朝自己笑了笑。
邀功似的。
刘旷不禁也笑了,看着面前可怜兮兮的小少年和沉默不语的黑衣少年,他点点头,咳了两声,双手负在身后,踱了两步,慢慢开口道:“唔…看你们道歉还算诚恳的份上,我就不多追究了…”
看小少年立刻做出来的如释重负的表情,刘旷挑了挑眉,话锋一转:“——当然,这件事情也不会就这样完了!”
小少年的小脸瞬间跨了下来。
刘旷嘿嘿一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小的这个逮住人就乱叫一通,就五天不许你说话,大的这个不看清楚是非,就随随便便出手打人,就罚你五天不能用武!这五天你们就在我家当杂役小厮吧!”
两个少年面如死灰,生无可恋。
刘旷转头问鬼煞:“玉石,你觉得怎么样!”
鬼煞道:“我也觉得甚好。”
小少年面容凄切。
“不过,你俩叫什么名字?”
小少年正欲开口,又想到自己不能说话,耷拉着脸。
大的那个似乎也无意搭话。
鬼煞道:“小的叫白湖水,大的叫鬼木,你叫他们湖水阿木就好。你让他们把烧鸡切了,我去趟后院。”
说完就转身离去。
阿木也从刘旷手中拿了烧鸡,和湖水一起进了厨房。
只留下刘旷一个人若有所思。
鬼木?
据他所知,冠以鬼姓的只有鬼门。
而鬼煞正是鬼门门主。
他慌忙跟着阿木进了厨房,问道:“你们和鬼门是否有关系?”
阿木洗完手,把烧鸡放在案板上,沉默了一会儿,才闷声道:“湖水小姐是门主的女儿,我是小姐的侍卫。”
“…小…小姐?!”
这个少年竟然是一个姑娘?!
他原来看古装剧的时候,总是吐槽为何看不出那么明显的女扮男装,谁知自己也没有看出来?!
湖水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在脸上涂抹一番,又去洗了把脸:她脸上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当真是女儿模样!
刘旷有点懵:这莫非就是易容术?!
等等!!
刘旷忽然发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门主的女儿?!
门主——的女儿?!
他声音有些颤:“你是鬼煞的女儿?!”
湖水擦干脸,爱理不理地点了点头。
刘旷只觉地晴天一道霹雳。
他舔了舔嘴唇,觉地整个喉咙都是干燥的:“那你娘呢?”
湖水呲牙咧嘴地指了指自己的嘴,暗示自己不能开口说话,冷哼一声,走到阿木身边。
阿木默默地递给湖水一个鸡腿,然后默默地盛粥。
饭菜上桌之后,鬼煞也进来了。
刘旷坐立不安,他目光一直跟着鬼煞。
“玉石…”
“怎么?”
刘旷又忽然垂下头,假装漫不经心问道:“你…你…”
他狠狠掐了一下大腿,问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问题:“你刚刚去哪里了?”
“制药,让人武功暂失的毒我有,让人哑的却不在身边。”
湖水听罢,狠狠戳了戳碗中明显放了一些其他东西的白粥。
刘旷也笑了笑。
他看着低下头专注吃着饭的鬼煞,目光复杂。
也是,鬼煞有没有娘子又如何?!
鬼煞又不是断袖,凭什么不能娶妻生子…
况且…况且…他既然已然决定了只当鬼煞的朋友,他有妻有女又有什么关系?!
刘旷低头吃饭,只觉得口中的饭菜异常苦涩,嚼地腮帮子都是疼的。
吃完饭,湖水就蹦蹦跳跳的在院子里随便摸索,阿木洗碗洗锅收拾桌子。
刘旷想起自己昨天亲了鬼煞的那一下,也不知道被他发现了没有。
顿时就有些尴尬,他咳了两声,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玉石…你昨天…睡的怎么样?”
鬼煞道:“很好,很长时间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他顿了顿,道:“还做了一个梦。”
刘旷的心瞬间被提起,他紧张地问道:“什…什么梦?”
鬼煞垂眸,声音有些清淡:“以前的事情。”
“嗯?”
鬼煞自然不会说梦见刘旷像三年前一样亲了自己,只是轻描淡写问道:“他俩今天晚上住哪里?”
刘旷起身,道:“有一个房间湖水住正好,至于阿木的房间,让我再看看…”
鬼煞怕他把自己换了锁的房间给阿木住,默默跟了上去。
“这间屋子不错,不明不暗,不大不小,就是没有床,打个地铺应该可以…”
刘旷打开门,一脚迈了进去。
不明不暗,不大不小,没有床?
鬼煞心中一跳:这不正是自己换了锁的那间?
只是一愣神,门就自己关住了,刘旷被锁在了里面。
鬼煞站在门外,眉头微皱:要不要将计就计进行计划?
不行不行,湖水阿木还在。
鬼煞迅速来到厨房,对阿木说:“你先带着湖水去花离颜那里,明天早上再来。”
说罢,就把他俩推出门外,一把把门关上!
只留下阿木和湖水站在门外,一脸懵逼。
旁边的湖水仰着头可怜兮兮地朝着阿木指了指自己的被“封印”住的嘴巴。
阿木面无表情:
“花离颜在哪里?
我没有武功了。
…而且我们没有钱。”
鬼煞抱着一床被褥打开门。
刘旷正蹲在墙角,看见鬼煞打开了门,一脸惊喜地站起来,慌忙喊道:“——别关门!”
“砰——”鬼煞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门砰的一声关住了。
刘旷叹了口气,肩膀猛地耷拉下来了他有气无力的问道:
“玉石,刚刚你去哪里了?”
鬼煞慢慢开口道:“…哦,你不是说差一床被褥,我去拿了。”
鬼煞看看刘旷,又看看门,手中还抱着一床被褥,一脸迷茫与无辜。
刘旷看他那么无辜的模样,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两下,完全不忍心苛责他了。
刘旷赶紧移开了视线,挠了挠头,道:“门不知道怎么坏了,看来只能从外面打开。”
“哦…”鬼煞微微蹙眉,似乎很是苦恼,他慢慢问道:“…那怎么办?”
刘旷安慰他:“没事没事,我喊喊阿木他们,他们从外面很容易就能打开了。”
鬼煞一脸乖巧地点点头。
刘旷走到门旁边,晃着门扯开喉咙喊到:“阿木——湖水——你们过来一下!!”
“阿木——湖水——”
没有任何回应。
刘旷心中隐隐出现不好的预感,他拼尽全力继续喊道:“鬼木——白——湖水——”
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刘旷有些慌了:“他们不可能没听见吧…那怎么没回应?”
鬼煞已经铺好了地铺,他目光闪了一下,缓缓道:“…会不会是住外面了?”
“啊?”刘旷顿时垮下了脸,哀嚎了一声。
鬼煞垂眸,缓缓问道:“…那怎么办?他们可能明天才回来。”
刘旷看着鬼煞,忽然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不沉稳,他直起身子,拍了拍鬼煞的肩,安慰道:“没事,别担心,今天晚上咱们先睡在这里,明天他们回来了就好。”
鬼煞点点头:“…好吧。”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刘旷坐在地铺上,有些不安地四下打量。
鬼煞在房间里踱着步,忽然从一个墙角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把蜡烛。
“这里怎么会有蜡烛?”
鬼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刘旷也不管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这里放的蜡烛了,他如同遇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火速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蜡烛。
蜡烛有些昏暗的灯火闪着,刘旷的呼吸逐渐平稳。
刘旷这才忽然发现鬼煞已经坐在了他身边,一直盯着自己看。
刘旷不自然地摸摸脸:“嗯?我脸上有什么吗?”
昏暗跳跃的烛光下,鬼煞纤长浓艳的睫毛轻巧地颤了颤,拉下一个根根分明的长长的阴影。
他开口,声音有一些的不太分明:“很好看。”
刘旷愣住了。
鬼煞继续开口道,他的声音有一些微醺:“…眼睛…鼻子…嘴巴…怎么会长了一张我正好喜欢的脸?”
刘旷浑身一震,有一句熟悉又久远的话一闪而过。
“……眉毛…眼睛……鼻子…嘴…唔…还有光光的头……我都很喜欢……像个好看的坏蛋一样…”
什么东西?!
刘旷忽然觉得头疼的厉害。
但他晃了晃脑袋,很快就忘记了刚刚脑中闪现的话具体又是什么了。
他忽略掉刚刚头脑中奇怪的感觉,想起鬼煞刚刚的话,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看着鬼煞道:“…玉石也长的很好看。”
玉石开口,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尾音稍稍上扬,语调明明是一如既往的轻慢,却又似乎极其蛊惑人心一般:“那…你喜欢吗?”
刘旷愣住了,他抬头看鬼煞,鬼煞也看着他,眼眸深如潭,泛着点点涟漪。
烛火在跳跃,映地他的脸庞有些不太清楚,原本如玉般清冷的脸庞焕着一层柔和的色彩,就连唇角似乎也微微弯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