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回忆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间静静流淌,薄荷一般的味道,清新的,很舒服。
也许是严展晴的表现自始至终都太平淡,可是这一如既往的平淡中似乎又有哪里不同,令旁人都忍不住慢慢收起情绪,安静地听着她的一字一句。
良久,严展晴因为一阵怪笑回神,转过头就看见女孩们一脸古怪的表情。
“严律师,你看起来好专情啊。”
还没来得及体会她们话里的意思,手机就响起来,是温霖。
“严律师。”温霖低沉清晰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严展晴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温医生。”
“你现在有空吗?”
“倒没什么特别的事,”严展晴看了一眼搞怪的三人,“有事吗?”
这时对方停了一会儿才说:“有点事,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直觉告诉严展晴,还是别让她们三人正面接触温霖比较好,否则她们会更八卦的。所以她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吧。”
温霖报了个地址,严展晴挂了电话,果不其然就对上三人的嬉皮笑脸。
“帅哥有约是吧,去吧去吧。”黄雅琳不怕死地下逐客令。
最后严展晴付了账,往温霖说的地方赶去。
温霖约的地方是一家高级的珠宝店,严展晴把车子停在路边,站在门口的温霖看见她就从阶梯上走下来。看到温霖身后珠光宝气的店面,严展晴愣了一下。
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温霖神色自若地看着她,用眼神做了邀请的信息,虽然不明白状况,但是严展晴很配合地往里面走。
占地百十来平方米的店铺规整有序地摆放着各式水晶柜台,里面的珠宝首饰自然不必说了,琳琅满目光彩照人。
“欢迎光临。”接待的小姐很亲切地迎上来,“请问二位需要什么呢?”
“我们想要一对婚戒。”
婚戒?!
严展晴蓦地睁大眼。
“温医生……”她匆匆忙地叫住他,可接下来的话却显得有些吞吐,“那个……我们不需要……婚戒什么的。”
“我们刚刚领证,怎么不需要婚戒呢?”
这个回答让严展晴更惊讶了,他们明明就不是那种关系,那本结婚证只是双方协议的产物。
看严展晴这样,温大医生不忍心再逗下去了,刻意压低声音在她的耳边说:“今天下午你爸跟我谈了很多事,其间还问我什么时候办婚礼、拍婚纱照,还问我怎么连只戒指都没给你买,太委屈你了,婚礼跟婚纱照我都以我们两人都太忙暂时搪塞过去,但是婚戒这种现成的东西如果我再推辞,我怕你爸该起疑了。”温霖说得煞有其事,表情严肃得不得了。
听温霖这么一说,严展晴就平静了下来。确实,父亲是很传统的军人,自然把这些东西看得很重,就像温霖所说的,如果他们“结婚”了,连对戒指都没有,多少让父亲心里膈应。
只是……
“给你添麻烦了。”沉思后,严展晴颇为内疚地说。
“没关系。”某人继续卖乖。
很快,小姐便殷勤地给两人介绍,严展晴觉得随便就好,但是温霖却选得很仔细,就像一个真正的伴侣在为自己的另一半挑选婚戒。柔和的光线从头顶斜斜地打下来,漂亮的嘴角轻轻抿着,专注的神情透着一丝柔情,整张脸像是被浸泡在一道明亮的光线之中,耀眼得摄人心弦。
“这个怎么样?”他忽地抬起头,严展晴连忙把目光移开,假装很认真地看着他手中的那道银色。
“嗯。”她点点头,其实根本就没细看。
“那……试试?”
“……哦。”
这一刻,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有些紧张,明明结婚证都领了,可是当那个小小的银环逐渐靠近严展晴的无名指时,不管是哪一方,都忍不住屏息。
最终,那枚戒指套在了严展晴的无名指上,大小正好,男戒就显得大了些,不过很快也修改好了。
“你们可真有眼光,这款戒指可是限量款,全球只有十对。”这其实是在对戒指的金额做铺垫,言下之意是这对戒指很贵,“请问二位是刷卡还是付现呢?”
“刷卡。”一听到付账,严展晴的注意力一下子从手中的戒指转移回来。可是温霖却拦住她,在她耳边私语:“要是你付账的话,她们会笑话我的。”
“……”
所以严大律师最后只能乖乖地把钱包放回去,不过到了门口,严展晴还是很坚持地说:“我会把钱打到你卡上的。”
温霖也没跟她拧,答应了下来。
回到家,温霖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后,他伸直手张开五指,目光久久地停在那枚戒指上。
下午,严国正确实跟他聊了很久,但对于婚礼什么的,老人并没有提及,他现在只希望女儿有个归宿,那些场面东西他并不看重。老人只是跟他说了很多事,很多关于严展晴的,而自己却不知道的事。
“她从小就过得特别辛苦,因为性格孤僻经常被欺负,加上她妈妈离开得早,我还落下一身的病,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后来到了国外也不好过,她不光要照顾自己,还要省吃俭用想办法给我寄钱,她从来不跟我说她遇到了什么难处,总是一个人咬牙坚持。所以温霖啊,你往后多让着她点,她心眼不坏,小时候有什么流浪猫流浪狗她都往家里领,她就是有点笨拙,不擅长表达,相信我,你对她好一分,她会十分回报你的……”
漫长的谈话过后,温霖连最后一丝彷徨也消失了,绵绵的疼痛箍着心脏,满满的心疼。
各种各样的情绪充盈着胸膛,几乎快要溢出来,唯有那个人的脸是清晰的。
温霖侧了下身,把脸埋进枕头,借此来驱散脑子里那些不断释放暧昧电波的画面。只是脸一碰上枕头,嘴唇就几乎快要咧到耳朵。
我真的完蛋了。
也许……
四年前就完蛋了。
大半个月过去了,一本证,一对婚戒,似乎没有给两人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依旧该看病的看病,该打官司的打官司。也有好事之人注意到他们无名指的变化,比如杨昊,但是温霖知道怎么打发他,只要他问什么就顺着他的话回答,杨昊必定没了兴趣,果不其然,当他发现戒指怒气汹汹地追问“你是不是背着我结婚了”时,温霖点点头,某人瞬间没了兴趣。
严展晴这边就更不需要对任何人交代了,不管助理们私底下怎么纠缠,她就保持一贯的不言不语不解释的态度,任凭她们纠结去。
不过……似乎也有一点点不同吧。
临近中午,医院大楼。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温霖抬起头就看见萧茵走进来。每次上医院进温霖的办公室,萧茵都是不敲门的,像是故意做给谁看。久而久之,那些小护士或多或少都明白了温霖跟萧茵的“关系”。曾经有同事看着他的婚戒半开玩笑地问他:“温医生,是不是快请客了?”当时温霖的回答是:“不急。”
虽然也是开玩笑的语气,但确实没有反驳。
甚至有人私下揣测,跟温大医生手上那只戒指相匹配的女戒的主人就是萧茵,但是萧茵空荡荡的无名指又让人费解。
当然,更费解的人其实还是萧茵,罪魁祸首依旧是那枚戒指,她当然问过温霖,但温霖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萧茵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绝对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这样的女人只会惹人嫌,况且她有自信,就算温霖交女朋友她也不可能不知道的。
现在谁的手上没有一两只戒指呢?搞不好只是心血来潮。萧茵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你怎么来了?”
萧茵温柔一笑,若换了别的男人肯定会因为她弯起的眸子而微微失神,她说:“我猜你应该下班了,一起去吃饭吧。”
温霖看了看手表,居然快十二点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这样跑过来就单纯地想跟我吃一顿饭?”
“嗯……好啦好啦,什么都瞒不过你。”萧茵很快一副懊恼的神色,“就是我二叔他们一家今天来上海,飞机一点到,我妈让我去接他们,所以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否则他们家那个小祖宗,我真怕我应付不来,怎么样,温霖哥不会拒绝我吧。”
温霖沉思了下,吃完饭再去接人然后再回医院上班,虽然有点赶,但是应该不会迟到。
“好吧。”
温霖站起来,走到挂着外套的衣架前,只不过他不是拿外套,而是拿出手机迅速地打出一行字。
——你该进食了。
发信息。这大概是两个人“结婚”后一个比较明显的改变。其实这个还是严展晴起的头,有一次父亲低烧,严展晴在公司牵挂得很,但是又怕打电话会打扰到温霖上班,所以基本不发信息的她破天荒地给温霖发了条短信询问父亲的情况。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严大律师时不时会收到温大医生的短信,而短信的大部分内容是敦促某人吃饭的。
所以托温医生的福,严展晴这一个月来胃都没有很激烈地闹过情绪。
直到跟萧茵吃完饭出发去机场,严展晴都没有回短信。
“温霖哥,你在等什么人的短信吗?”
这是第七次——拿起手机看看,什么也不做又放下,还有念想落空时眉宇间几不可察的变化。如果萧茵还看不出他在等短信,那枉费她跟温霖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了。
“没什么。”温霖轻描淡写带过。
萧茵动了动唇,最终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温霖无名指上的戒指,莫名变得炫目起来。
上海虹桥机场。
不是什么节假日,所以机场并没有出现人挤人的现象,两人才刚到出口,就看见迎面走来的一对夫妇。
“二叔、二婶,你们到了。”萧茵笑着迎上去。
“是啊,来打扰你们了。”萧二叔亲切地笑着。
“怎么会呢,我爸妈早就念叨你们了,你们这半个月游玩的路程我都规划好了,保准你们乐不思蜀。”萧茵眨眨眼。
“叔叔,好久不见。”温霖礼貌地打招呼,“阿姨,您好。”
对于萧二叔,温霖见过,但是这位萧二婶,今日是初见,古怪的是,温霖对这位女子竟有种熟悉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位萧二婶气质极好,体型纤细,脸上的笑容端庄,在这个年龄里算得上是绝色了。
“温霖啊,我们多久没见了,上次见面是在你奶奶的六十大寿上,一晃都好几年了。”
“是啊,快四年了。”
“听说你现在在一家医院当医生?”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是。”温霖依旧笑得坦然。
萧二叔顿了一下,随即笑笑地说:“屈才了啊。”语气里多少有些惋惜。
“不会。”他说。
“对了,小炜呢?”这时,萧茵发觉少了一个人。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叫人。”萧二叔转过身,凶巴巴地对着一个靠在柱子上、情绪看起来很低迷的小少年。萧二婶用手臂碰了碰他,有些责怪的样子。
“小炜,快过来叫哥哥姐姐。”萧二婶慈爱地对他招招手,这时,少年才慢吞吞地靠近。
萧茵往温霖的身边靠了靠,说:“二叔打算过完年把他送到国外去,小祖宗不肯,二叔几次家法伺候,把他制服了,这次的旅行算是给小祖宗一次补偿。看那小家伙,像要上断头台似的。”
温霖伤脑筋地摇摇头:“你能不能别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别忘了你现在是个大人。”
“你都不知道我以前被那个小鬼整得有多惨。”萧茵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但其实,她心里最想看的,是温霖把她当作小孩子时,眼里那抹无可奈何又不忍责怪的温柔的光。
最后,萧炜只是叫了一声哥哥姐姐,上了车不管萧茵怎么逗他,他就是不说话。
所以,萧茵并没有发现,途中温霖看了一次手机,这次,虽然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并不明显,但是眸子的笑意却无处可藏。
——我在20分钟前吃过了。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个月的院住下来,严国正竟奇迹般地胖了一些。温霖说,老人现在的状态很好,后脑的错构瘤没有长大的迹象。这么一听,老人就坐不住了,一直吵着要回家,最后严展晴拗不过,只好找温霖谈。
“现在出院的话是有一些风险,但是如果按时吃药,多注意一点,出院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不会有什么大的风险吗?”严展晴还是不放心。
温霖看着她,一时间不说话了。
其实他们两人都特别忙,若不是严国正还住在医院,他们短时间内怕是不会见面了。
末了,他还是温和地点点头。
一听到要出院,严国正乐得笑逐颜开,其实他也不是讨厌医院,待在医院还有病友聊聊天,在家里的话多半是一个人,他想要的是和女儿、女婿一起过日子的那种感觉,即便女儿是嫁出去的,他也心甘情愿守着一个房子等待。
只是,当回到家,他发现除了自己的以外,家里里里外外没有一丁点儿男士用品时,心里还是腾起绵长的失落。
女儿,果然还是要嫁出去的。
老人独自一人在家里坐了一天,佝偻的身体陷在沙发里,看起来孤单极了。
晚上,严展晴回来时就看见父亲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客厅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失魂落魄。
“爸。”严展晴很紧张,揣测父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只是严展晴一出现,老人的双眼一下子亮了,用狂喜来形容都不为过。
“你怎么回来了?”老人牢牢抓住严展晴的手,仿佛失去的珍宝失而复得。这倒让严展晴困惑了。
“我下班了。”
虽然不舍得,但严国正还是很认真地说:“你这样怎么行,现在你不比以前了,不能一下班就往爸爸这边跑,温霖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算温霖不说什么,时间久了他家里人还是会说闲话的——温霖是跟家里人住还是自己住?”
“……”想了半天,严展晴还是支支吾吾没答上来,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老人误以为她还在为自己考虑,连忙慈爱地安抚她:“爸爸知道你孝顺,但是你放心,爸爸现在好着呢,就算有事我也可以给你打电话,爸爸还没有到连电话都不会打的地步,回去吧,啊。”
严展晴彻底一头雾水了。
“爸,你在说什么?你让我回哪儿?”“这些日子你不是住在温霖那儿吗?”严展晴的表情一下子僵了。
被这么反问,老人也疑惑。不过严展晴那种像被噎住的神情让老人又十分不舍,自顾地带入他的想法。
“刚刚我都看过了,家里除了我这个老头子的,一件男人用的东西都没有,结婚后你一直住在温霖那儿吧,以后也打算住那儿了是不是?”很深的失落和不舍得又浮了上来,“女大当嫁,你住人家那儿是应该的,不过有空你们俩得常回来看看爸……”
说到这里,老人的眼眶已经红了,严展晴在心里十分不忍心,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安慰,说她还没嫁,她跟温霖的婚姻只是协议?
这明显是行不通的,父亲的身体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严展晴可不想把他气到再次住院。但是她本身又不擅长说谎,更何况对象是父亲,她一说谎准露馅。所以情急之下,她仓促地说:“爸,我饿了。”
闻言,老人一愣,随即喜不自禁,匆匆忙地站起来往厨房走,说:“那你等着,爸给你做饭,很快,你先坐着。”
严展晴此时也忘了去责怪父亲怎么一个人在家不吃不喝,眼看她跟温霖的事情就快露馅了。
找温霖。
这是她眼下能想到的办法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
“严律师。”短短三个字就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欣然。
“不好意思温医生,这个时候打扰你。”相比之下,严展晴却有点着急,温霖一下子听出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法庭上能言善辩的严大律师一时组织不到合适的词汇,甚至说得有些含糊,“我爸爸好像误会了,他现在要赶我去你那儿……我是说,他以为我们结婚后我一直住你那儿,所以在赶我……当然我不是在说我现在无家可归,是我爸的误会,他想赶我走,但是……温医生,你能明白我说的吗?”
“……”这时,严展晴听到那头的人似乎……在笑?
“温医生?”笑声太浅,严展晴不敢下定论。
“嗯,我明白。”跟往常一样很稳重的声音,这时,严展晴悄悄地松了口气。如果温霖现在站在自己面前,那么她一定能看到某人因为她的这种异常而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早知道就不跟温霖定那个协议了,懊恼。
“你在家等着,我过去找你。”他说,“你别担心,有我呢。”
直到温霖收线,严展晴还维持着听手机的姿势。厨房里父亲一声若有似无的呼唤让严展晴回了神。
不得不承认,听他这么一说,忽地就心安了。
三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在客厅坐立难安的严展晴一听到门铃宛若抓住救命稻草般急急忙忙去开门,一开门,就看见温霖手里的大包小包。
“我买了些东西,所以来晚了。”他微微喘气,鼻尖冻得有一点点红。
“买这些东西做什么?”严展晴不解。
温霖狡黠一笑:“‘女婿’拜访‘老丈人’哪有空手的道理。”
严展晴刚想反驳,老人就从厨房里探出身来:“谁来了?”
“爸,是我。”
严展晴关门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乱了呼吸。
反观某人,从医院到家里,越叫越顺口,毫无心理压力。
“温霖啊,怎么……”老人本来意兴盎然,看见温霖手上的东西,不乐意了,“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
“都是一些温和的补品,适合您。”
客厅里,老人似乎一直推托,听着动静,严展晴关好门走进去。
“我刚刚还想叫晴晴回去,她说肚子饿,所以我给她煮点东西吃,还是……还是你们想回去吃?”不知为何,老人忽然表现出一副尴尬的神态,好像留自己女儿在家里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严展晴微微颦眉,有些难受。
“我本来就跟展晴约好要回来看您的,但是展晴说您今天出院回家,等不及要回来看您,所以她先回来,我去买东西了。”温霖揽过严展晴的肩,似乎在无声地安慰。
本应该不适应的亲昵动作,此时似乎也渐渐接受了,至少不像初次那般紧张。
大概……是因为父亲开心……吧。
严国正很开心,在厨房忙活的时候甚至小声地哼起小曲,严展晴想进去帮忙,但是很快被轰了出来,温霖不知道使了什么招数,竟让老头子服服帖帖的,不管他说什么老人基本不拒绝。
明明只多了一个人,但是餐桌上的气氛却显得活跃许多,父亲跟温霖很有话聊,温霖也深谙与别人交谈之道,当一个话题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总是适时地将这个话题延伸到另一个话题。
所以谈笑声从吃饭的那一刻开始,基本没停过。
只是八点一到,老人就下逐客令了。
“你们明儿还上班,早点回去,早睡早起。”
严展晴不知如何是好了。温霖想到的借口是:“爸,您刚出院,先让展晴陪您吧,您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一个人住。”
“对啊爸,你不用这么急的赶我。”
“你这算什么话?”老人一听有些动怒,“新婚夫妇哪有分居两地的道理,就为了我这个老头子?我可不能当这个罪人。你们别替我瞎操心了,我的身体我清楚得很,出不了事。快回去吧,很晚了。”
当年,他也是因为这样才失去妻子的。至少在他的心里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爸……”
老人根本不给严展晴机会,拿起她的包包,把人往门外推。只是如此决绝的态度背后是何等的不舍得,只有他一人知道了。
严展晴咬着牙,就快把实情脱口而出了。
因为她看见了父亲的隐忍,就像当初留学时,父亲送她去机场,只送到门口他就走了,父亲走得极快,像是在逃离,逃离令他哭泣的别离。
“爸爸……”
“爸,我搬过来住吧。”
温霖的一句话,拯救了老的,震惊了少的。
“你……”老人难以置信,迟疑了好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你是说,你和晴晴一起搬过来住?”
温霖轻咳了一声,说:“这里本来就是展晴的家,是我搬过来。”
“温医生……”严展晴有些紧张地拉住他。
温霖在她的手背拍了拍,示意她现在不要说话。
“那、那你家里人同意?”老人此时的激动已经溢于言表,却还是克制着,拿出长辈该为晚辈着想的态度。
“我在上海本来就一个人住,没关系。”
“好,那好。”老人这下答应得极其干脆,频频点头,很快又像是怕他反悔似的,问,“那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温霖沉吟,看着眼前的老小孩,包容一笑:“明天。”
“好好,晴晴,明天你们回家收拾一下,爸爸也帮你把房间收拾下,你们搬过来,缺什么告诉爸爸,爸去买!”
老人高兴得几乎开始自说自话,嘴里念叨着许多小计划,边念叨就边走开了。
看着温霖,严展晴觉得脑子有点乱,从以前到现在,没有什么人能让她有像现在这种心乱如麻的感觉。
“别想了,走一步看一步。”语气倒是轻巧,“虽然可能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温医生!”严展晴有些仓促地打断他,印象中,很少见到她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几乎没有。
看着严展晴压低的脸,温大医生敛起刚刚运筹帷幄的轻松,眼眸甚至极其罕见地出现了少许不安,像是什么事情脱离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
太自作主张了吗?
正想开口道歉,严展晴却仰起脸,双眸闪动着明显的内疚。
“我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麻烦……只是很抱歉,温医生,我好像把你的生活搅得一团乱,我很抱歉。”
温霖平静地望着她,不动声色地克制着心里翻涌的情绪。
一种自我谴责的情绪和心疼在眸底频繁更替。
太卑鄙了,自己太卑鄙了……怎么可以让她有这么重的负罪感。
“该怎么还……”严展晴沮丧地垂下头,脑子很乱,喃喃自语,“欠你这么多,该怎么还你?”
忽地,他心弦微微一颤。
“那……”动了动嘴唇,却只发出一个低音节,严展晴迷茫地重新抬头,等待他的下文。僵持了一会儿,他最终只是恢复往昔的样子浅浅地笑道,“那你找一天请我吃大餐吧。”
“……”严展晴一怔,随即也苦涩地扬起唇。
只是你听见了吗?
他说,那你就在心上为我空出一个小小的位置吧。
你会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