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的事情如果暗下私审,没有今日刑部公堂一事,他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他能听薄膺劝谏……
如果他没对萧家生忌惮之心,没想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他又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
庆帝后悔了,他抬眼看着薄膺时眼中通红:
“老师……”
他已经多年未曾这般称呼薄相,此时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再是那个挥斥方遒手握权柄,一言可定他人生死的帝王。
他只是穷途末路之上的一个可怜之人,一个即将失去权柄满心惶惶的普通人。
庆帝对着薄膺时满是哀求之色:“萧家之事是朕有错,是朕听信谗言,被方玮庸所骗,也是朕忌惮萧家才会生出邪念,朕愿意写罪己诏,愿替萧家平反,愿向天下认罪。”
“老师……”
帮朕。
薄膺看出了他的哀求,只可惜……
他移开眼:“老臣帮不了陛下。”
如果临川战时,他肯派兵增援。
如果萧家落罪时,他肯自省留一丝情面。
如果刑部堂审之前,他肯说出罪己诏之事……
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如今,谁都帮不了他。
庆帝仿若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眼神黯淡下来跌坐在地上。
端王看着庆帝这般狼狈的样子,心中快意至极:“薄相何必与他多言,这种忘恩负义之人,怎配为君?”
“先帝当年留下诏书,诸位大人便当遵照父皇遗愿,辅佐新君登位,届时也好严惩齐肇、方玮庸等人,给萧家,给朝廷,也给天下一个交代。”
薄相看着端王几乎喜形于色的模样,目光有些深邃复杂。
“国不可一日无君,王爷说的没错。”
他伸手将诏书递给端王,开口说道,“王爷既已知先帝诏书内容,也愿佐新君即位,便由王爷当着众臣宣读诏书,也好替新君正位。”
端王听着这话,有一瞬间的疑惑,总觉得薄膺这话有些奇怪。
可他此时只觉胜利在望,那皇位更也已是他囊中之物。
他接过诏书之后,便直接展了开来。
薄膺率先屈膝跪下,其他朝臣见状也纷纷跟着跪下。
端王看着下方诸人,居高临下的时候,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登上皇位,群臣朝拜的情形,未曾看清楚诏书上写的什么,就直接朗声而道:
“余闻皇天之命不于常,唯归于德。”
“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
“为久远之国计,故尧授舜,舜授禹,实其宜也。”
“朕感天命不久,唯恐朝局生乱,留诏书于此,传位皇……”
端王猛的瞪大了眼。
皇三子,珉?!
福王……
先帝传位的,居然是福王?!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端王猛的呆住之时,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诏书,那上面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与他所想却完全不同,不是皇长子,也不是他齐湛的名字,而是齐珉,那个已经死了好多年的齐珉!
谢云宴抬眼看着上方端王,开口道:“王爷怎不继续?”
“你……”
端王猛的抬眼看向谢云宴,对上他那仿若带着淡嘲的黑眸时,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被谢云宴给耍了!!
端王怒视着谢云宴,想说明明是他说好,会推端王府上位,明明是谢云宴告知他宫中诏书,就连他将吴向进找来的时候,他们话里话外也曾说过,当年先帝属意的新君是他。
他今日围攻刑部,主动挑起先帝之事,不惜背上谋逆犯上之嫌,也要将庆帝一把从皇位上拉下来,就是因为他知道这皇位会落到他端王府的手中。
因为他早就认定了谢云宴奉他为主,认定了今日之后,他会成为这大晋的皇帝。
可是如今……
端王看向吴向进时,那人弓着身躯立在一旁,垂着头半点都未曾看他,而谢云宴对着他脸上怒气,就好像完全忘记了前一日他们还曾在一起商议今日之事,忘记他对他曾有过的恭敬。
谢云宴神色淡淡:“王爷,可是这诏书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