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一讲你的身世吧?”
“无可奉告。”
刚才这段急促的问答结束后,整个虚无的空间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假如是在沙漠中,一个人静静仰面躺在浩瀚的星穹下,一言不发地坐上一个小时,或许能悟出什么宇宙的哲理,或是想通该不该对某个女孩儿表白。但是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沉默就等同于死亡。
难熬的死寂持续了十分钟,终于,天师首先打破了僵局。
“这一次算你赢了。你问吧,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回答的。”天师罕见地妥协了。但只过了一秒,他又补充道:“除了我的身世。”
一阵放纵的笑声从天师的中丹田处传来,颇有得胜后的志得意满。
“看来被我猜对了,呆在这种地方,如果没有人和你说话的话,你的精神很快就会崩溃。行,我的要求也不高,你就跟我原原本本地、用我能听懂的方式,讲一讲你所知道的关于这片“海”的所有事情。我要问这个的理由也很简单,当初我就是掉进这里被君士坦丁抓走的,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天师沉默了几秒,随后干脆躺了下来(其实不能算“躺”,因为在绝对的虚空中没有上下),四肢先伸展开,然后又抱拢到一起,好像子宫中的婴儿一样。就这样,以一种奇异的姿势,他开始了讲述:
“要解释明白这件事情,需要打一个比方,叫“狄拉克之海”。当然,你作为古人,肯定既不知道狄拉克,也不知道爱因斯坦,也不知道薛定谔,但不妨碍你理解这个比方。
“你可以这么想象:一滴水滴在地面上,你能看到水渍;滴到树叶上,你能看到水珠溅起。但是如果一滴水滴到大海中,你就永远也看不见它了,因为周围的每一滴水,都和它一模一样。
“普通的人,或者说石髓人,他们一生只能处于两种状态。活着的时候,他们就像装在玻璃瓶里的水一样,有形状,有温度,说不定还有颜色,这就是常人眼中的高矮美丑。如果死了,他们就化作尘土,经过千百万年,又变成其他生物体内的一份子了。也就是说,普通人死了,就犹如水泼进了海里,就融进去,再也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但是玉髓人不同。我们的身体本身就是有形状的,不论在哪里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我们不但不会真的死去,还可以完整地穿越生和死。不论历史的波浪如何拍打,我们永远都是游离于历史之外的浪子。
“当然,如果像你这样,不幸碰上猎人或是割魂师,另当别论,这就是你们真正的死期了。
“而这个海,说得直白一点,也就是一片能量。若是普通的人踏进来,一秒钟不用,就会完全消失在能量的虚空中。而玉髓人,却因为不会溶化,而被活生生地困在这里。但是一般情况下,这里应该有一个“轴”,顺着轴就能走出去。但没想到,今天竟遇上了把轴抽走了的海。”
天师一口气说完,竟然有些喘了起来。
“所以,”那个声音好像听得很入神,“这就像一盆酸液,普通人就是铁,而我们玉髓人就是黄金;铁会溶化在酸里,而黄金不会?”
“你可以这么理解。”天师回答道。
“那那个“轴”,到底是个什么?”
“这个我没法解释了,因为这涉及到很复杂的数学和物理,连现代人都没有搞明白。”天师摇摇头,“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正常的海里,都是有轴的。那个轴,就好像是魔术师无中生有,在虚空中变出来的通向现实的路一样。”
“也就是说,设下这个陷阱的人,拥有的力量……”那个声音忽然变得忧虑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
“你跟我想的一样,亚拉里克,”天师头转向右侧,盯着虚空中某处突然闪现的小光点说道,“那个人跟我一样拥有始祖之力,很有可能也是一个割魂师。而且,他马上就要进来了。”
那个光点越来越大,突然间,从其中伸过了一只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