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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一切都好像闪回到了三年前的泰西封城,李继率领一队骁骑营强攻内城的场景。
当时,听说尼尼微图书馆中藏着的洪水泥板被转移到了这里,天师心急如焚。在这一世的准备已经太长了,他急切地想要拿到最后的那份文本。
二十万大军已经将泰西封城围得水泄不通。在不远处山地森林的边沿建造的巨型投石机还有五六天就能完工,投射用的石头也用马车拉到了阵前。城中的安息守军此时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边缘,有几名低级军官甚至趁维修城墙的间隙逃出来,商量开城门投降的事情。
然而令天师焦虑的是,他看到越来越多的城内建筑被拆解成木头和石块,用来封堵城门。这么拆下去,很快就要开始拆图书馆了。
如果图书馆被拆掉,里面的泥板被砸碎,自己这一百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因此,当全身披挂的轻车营校尉李继和身后的几名军官跪在自己面前,请求打头阵破城时,天师虽然明知不妥,却也应允了。但迫于全局兵力分配的压力,他并没有拨给李继很多兵马。
不过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李继这一支轻兵居然捷足先登,很快占领了一处的箭堡。其实这时,泰西封城内已经开始人肉相食了,很多部队都已经丧失了战斗力,汉军的一支偏师就试出了虚实。于是天师下令全线进攻,四路兵马破城而入。
但是为了尽快到达内城的图书馆,天师命令李继所部不等大部队开到,直接取捷径攻内城。
这是兵家大忌,因为外城多是民居,城墙广大,兵力分散,本就不易防守,容易一点突破。但内城是碉堡纵横,设计的时候就精确地控制了射击盲区,任何一支分散的部队都会被集火攻击。
就这样,年仅四十三岁的李继在一处偏僻的转角处被一队波斯弓箭手包围,身中十七箭。队中其他的人,逃回来的只有两人。
李继是天师的结义兄弟李业的遗腹子,从小就由天师抚养,最后竟然被天师亲手害死。
在弥留之际,李继将自己年仅十三岁的儿子李袭托付给天师,并要求家人不得将事实告诉他,以免受贼人挑唆,与天师失睦。
李继最后用这种方式原谅了天师。
天师怀着无法释怀的愧疚收养了李袭,并为他改名李破奴,取西汉赵破奴逐匈奴、灭楼兰之意。
而如今,自己又亲手害死了李破奴。
这是怎样的轮回呢?
天师看着皱缩下去的帐篷,脑中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地飞过。自己与李家,真是结下了不解的恩怨了。
周围的士兵们没有注意到这别的动静,还在发泄着心中的怒火。罗马大营已经是一片火海,而天师怀中抱着那一叠破奴儿用生命换来的羊皮纸卷,木然不语。他一瞬间有与这片大火同归于尽的冲动。
有了这些纸卷,又能知道什么呢?
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历史的真相,又能如何呢?
自己欠下的债,难道靠这些就能还了吗?
翻涌的悔恨淹没了天师的思绪。今天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将天师的内心搅得翻天覆地,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火渐渐蔓延开来,一队士兵发现了快要被火线包围的天师。他们口中喊着天师,便要冲过来营救。
自己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有人不惜牺牲生命去拯救呢?
真是想不通。
他看着面前那不断缩小的帐篷,忽然觉得荒诞起来。
自己平时说得多好听都没用,关键时刻,下意识去保护的,还是那些羊皮纸卷而不是破奴儿。
自己这辈子的杀手病是改不了了。
杀手不爱自己,也不爱其他人,他们只爱目的。
帐篷继续剧烈地皱缩着,发出嘎嘎的声音,像是一只秃毛的鸭子在嘲笑自己。
消失了,全都消失了。
一刻钟前,他还习以为常的破奴儿的笑声和滑稽的动作,都消失了。
一种不知名的液体从天师的泪角不情不愿地涌出。它们好像觉得自己并配不上天师的肃杀之气,所以连流下的弧线都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