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房,在妆奁前摘下面巾,铜镜中展现了一张惨不忍睹的满脸脓包。
“你将我衣箱中的那个小木盒拿过来。”齐芸吩咐暖莺。
暖莺照做,齐芸将小木盒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小药罐子。齐芸拿出一个,用棉棒沾了里面的药水,往脓包的地方抹。
“小姐,这是治脸的药吗?”
齐芸没有回答,只是将脸转过来给暖莺看,笑着问道:“暖莺,你老实告诉我,我这张脸,可怕吗?”
暖莺低着头,不敢作答。
齐芸低声笑道:“你都不敢看我,果真是难看的紧了。”
“小姐的脸……一定会好的。”
齐芸又从木盒里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暖莺,“将这个要每日涂在伤口处,等伤结痂了,也不会留疤的。”
暖莺忙跪在地上,“暖莺低贱,不配用小姐的药。暖莺愿意一辈子跟着小姐,身上留些疤痕也没事。”
齐芸看着面前快要将头埋进地里的女孩儿,冷着声儿道:“你若觉得没用,便把这药丢掉。”
“小姐……”
“我刚与你说过,在我面前,收起那些算计,包括那些违心的奉承和敷衍。你想要什么,我们主仆一场,自与我说,可以许你的,你值得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假意奉承心口不一在我这儿,没用的很。”
暖莺听见齐芸如此说,实在未曾想到,自己放手一搏跟随的主子,竟与她在齐府里见到的所有主子都不同。明明只和自己差不多大,她却仿佛可以洞察一切,更重要的是,可以看穿自己!
“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需不需要这瓶药?”
暖莺抬头看见齐芸坚定深沉的眼眸,愣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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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彦和自己的长子齐先从皇宫早早赶了回来,因他心中惦念自己这个久未谋面的女儿。
齐芸离家时只有三岁,他还记得那个小娃娃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嘴里含混地喊着“爹爹”的场景。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小丫头该长成婷婷的少女了吧。
可是当他踏入家门的那一刻,敏锐的他感觉到了府里空气的凝重,尤其见过母亲之后,母亲脸上沉重的神情让他警惕起来。
“母亲,芸儿回来了?”
“回来了,只是我苦命的孙女儿……”
“芸儿怎么了?”
卫氏忙道:“是母亲心疼孙女,芸儿生了一场病,脸上长了些脓包,咱们京城什么样的名医没有,再不济还有太医院,母亲不要急坏了身子。”
齐彦皱了眉,竟有些希望落空的感觉,毁容了?
几个人正说着,下人来报,五小姐已经在门外了。
齐彦往屋外看去,齐芸蒙着面纱,唯留出一双晶莹透彻秋波款款的杏眼,那双眼睛,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齐彦有些失神,直到齐芸走到他跟前,款款行了礼,叫了“父亲”,他才回过神来。
他忙扶起女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却没忍心让她摘下面纱,只是道:“你的情况你祖母已经告诉我了,你放心,父亲明日就去请太医,为你看诊。”
“谢谢父亲。”
“这些年……你在北澹还好吗?”
“舅舅、舅母待我都很好,多谢父亲关心。”齐芸表现出的疏离让齐彦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他明白,这么多年在异乡,她心中是委屈的,是有气的。
老夫人笑道:“他是你父亲,你对他还这么客气干甚?你想要什么,只管跟你父亲说,我道你父亲不会说半个不字。”
“现下一切都好,母亲都安排得很周到。”
晚饭时,齐芸要求一个人回到子兰轩里吃。见过她那张脸的人都晓得,她是怕自己这张脸影响到大家的食欲。
老夫人抢在齐彦前面答应了。在她心里,她并不是嫌弃这个孙女儿,只是心疼,更明白一个少女心思的敏感,以及对自己容颜的在乎。
老夫人早从齐芸进家门的那一刻便注意到,齐芸处处谨小慎微,小心翼翼,本就长久不在家中,一切都是陌生的,加上自己面容上的自卑,更让她压抑悲戚。
让她顶着那张脸和并不熟悉的亲人一起吃饭,无异于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