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而去的长街,两边的酒楼摊铺,满眼苍苍的灰白色,四下空寂无一道人影……一模一样丝毫无差,赫然正是他们刚刚进入此域时,眼中所见之景。他们所站着的地方,也同样恰是最初长街尽头的那个角落。
傅小昨回想起之前卖药郎说过的话:虚假之物。
经过刚刚这段时间,她也已经意识到了,之前的所见所闻,应该都是此域所营造的“幻境”。可难道,连他们刚刚的走动也是错觉?其实从头到尾,他们几个都站在这里,根本没有移动过位置吗?
完全摸不着头脑,傅小昨看向经久不曾言声的卖药郎,虚心求教:“药郎先生,你看出来,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卖药郎静静看着眼前的长街,脚下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微微侧脸,转动眼珠,以一种颇别扭的角度看向她:“……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认出,这是什么地方吗。”
——认出?
注意到他使用的字眼,傅小昨顿时感到有些怪异——难道她应该认得这个地方?可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确是不曾去过与此类似的所在。
卖药郎已转回头去,话音沉沉:“你若在云蜀国被抓捕,最后,被押往的地方,就是这里。”
……啊?
傅小昨反应无能地愣了几秒钟,才理清他话里的逻辑,止不住感到有些荒谬般的难以置信:“你是说……这里是,京都?”
——作为一个穿越自异世的“妖怪”,傅小昨身边接触相处的同伴里:犬神在没堕妖前,是土生土长于花名町的狗;九命猫在丢了作为物怪的一条命之后,对前尘往事已一概不知;而铁鼠小和尚,自初初从寺院中出来后,也才于凡世历练了没几天——
言则,他们这一伙妖怪,竟然没有一个知道传说中大名鼎鼎的京都,其面貌究竟为何。
——这tm就很尴尬了。
这么尴尬了没几秒钟,傅小昨又很快意识到不对:“可是京都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指的是眼前铺天漫地的白骨状貌。
卖药郎却没有继续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加贺一郎,十二年前因犯谋逆罪,被废绌后处以极刑的大将,临寿四十四岁。”
——十二年前……不是十年吗?
傅小昨听他突然转移话题说了这么一句,下意识地回想着刚才的“传记”内容。
几秒钟后,她才突然想到什么,整个妖仿若醍醐灌顶,惊呼出声:“你的意思是,这个加贺一郎,是现实中真实存在过的人物?”
——没有被否定反驳。
傅小昨再一次感到,自己脑子里刮起了新一番的头脑风暴:“也就是说,这个加贺一郎应该是在死后不甘冤屈,变成了物怪,而这片虚拟的京都,则是他以执怨所构建的幻境?”
——可为什么要把一切都变成白骨?难道是因为心里怀着怨恨,所以要把这片害死自己的地域,以及里面所有的人物,都变成骷髅?
——那又为什么不到现实中的京都去报仇,而只在蔷薇岛上营造幻境过干瘾?甚至在刚刚的幻境中,加贺一郎也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报仇的行为,反倒切实重演了一遍自己的悲惨命运。
——更奇怪的是,如果加贺一郎的确就是这片地域上的物怪boss,他又为什么跟其他的虚假骷髅人一样,对他们四个外来者视而不见?甚至幻境终了,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消失不见了。
傅小昨越考虑,越是觉得这个解释中的矛盾漏洞之处甚多,然后,她就听到了卖药郎的答案:
“不是。”
“嗯?”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卖药郎看着身前的长街,让人瞧不见他面上的神色,只能听见那缓缓的话音:“这片地域里的物怪,不是,加贺一郎。”
傅小昨迷茫地听他说完,迷茫地看他朝面前的街上走出一步,更加迷茫地听见一道似曾相识的长呼紧随着卖药郎的动作,响彻半空:
“——加贺将军得胜归来了!”
——眼前的长街“再一次”“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