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昨紧紧皱着眉头,望着大门内跪伏在地不辨眉目的新娘身影——虽然她知道,就算对方站起身转过头来,也只能露出一张白骨森森的骷髅脸——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向一边同样默默盯着门内的卖药郎:“药郎先生,我们要不要试着用退魔剑斩斩看?”
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她想到了在进入这片地域之前,所碰到的那一座石狮。
当时看来,那石狮分明不是物怪,却被斩除于退魔剑下,再联系现在这种状况,她突然产生了一个猜测——那座石狮,会不会也是由物怪幻化出来的虚假之物呢?
这片地域里,除了他们四个以外,也许只有物怪一个**——根本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妖怪——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那只物怪在背后操纵着。
而至于为什么那座石狮能够看到他们、这些骷髅人却看不到他们,这则是她想不通的另一个疑点。
那厢卖药郎闻言,神色未动,只微微点了点头:“好。”
——啊?这就答应了?
傅小昨不由有些愣。据她所知,卖药郎对于使用退魔剑,从来都是抱着相当郑重的态度。而她刚刚也只不过是随口一提,毕竟眼前这户世家人口甚多,真要一个个斩过去,她的血条八成得被吸干不可。
眼前卖药郎一手抬高退魔剑至眼前,另一手已然握上剑柄。
——唉,这么着急做什么?就算真的要斩,不是应该先找齐形真理吗?
傅小昨反应无能地听他定声道:“释物之形,道物之真理。依凭这份形真理,释放退魔剑,将汝斩除——”
剑出!
——喂!居然真的拔出来了!她是不是什么时候梦游了漏看一集?而且,眼前目标这么多,到底要斩谁啊!?
过于震惊之下,傅小昨连自己再一次无声无息中掉了五分之一血这一事实,都顾不上吐槽了。
三个妖俱是满脸懵逼地看着卖药郎,只见他手执退魔之剑,剑尖直指面前的豪门宅府内——堂前跪拜着的,新娘背影。
——哇!第一个就斩新娘啊?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傅小昨眼睁睁看着那道剑光于半空微微抬高,下一秒钟,作势就要隔空斩下——
然而,就在那一秒钟来临之前,身边一切的喧嚣声响倏地彻底消失了。同时,整一片骨色苍苍的世界,即像是碎裂开的观赏玻璃球,一片一片地消解了。
短短几秒钟之内,所有的灰白色都从眼前消隐下去,再一眨眼,傅小昨便发现,身周已重新恢复为蓊蓊郁郁的树木丛林,一派绿意莽莽。
——什、什么呀?
她正懵逼着,突然听见身前响起一道陌生的温婉清越的女声,发出了与己相同的疑问:
“什么呀?”
一名面目娇美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跟前几步外,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怎么有人带了退魔剑进来,这已经算是作弊了吧?”
说着,那副娇声话音里浮起了几分嗔怨:“居然用如此粗鲁的方式,来破坏妾身为夫君精心营造的幻境,真是过分呢。”
……这是那位加贺夫人?
傅小昨整个妖愣愣的,从她话里得出了这一点信息后,脑袋也还是有些晕乎乎——可卖药郎不是说,加贺夫人在京都活得好好的吗?怎么转眼就成了物怪?
那名疑似是加贺夫人的女子,只往他们三个妖身上随意瞄了眼,便看向了仍拿着出鞘的退魔剑的卖药郎,轻蹙蛾眉:“不过你这人也真是怪,明明已经找出了漏洞,怎么反倒还陪着他们作弊……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妾身吗?”
卖药郎手中的退魔剑始终定定地指着她,自出幻境以来,第一次缓声开了口:“都是,没有必要,知道的,东西。”
“哦?”对方闻言,顿时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当真没有必要知道,你手中的退魔剑又怎么拔得出来?莫非是,对于谁来说——没有必要知道?”
傅小昨听他们两个互相打哑谜,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大着胆子,好奇地出口问道:“那个、请问,你到底,是不是加贺夫人啊?”
“——妾身怎么会不是加贺夫人呢?”
女子清丽面容上的绵绵笑意,突然淡了些:“只不过,我不是你们所知道的那个加贺夫人,罢了。”
说完她轻轻摆了摆袖子,身姿曼妙无比,下一秒空气里突然响起某种奇怪的破空声,然后,就见她整副娇丽的身躯开始扭曲变形——每一块柔韧的血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僵化下去,那种靓丽微粉的色泽很快泛白,短短几秒间便化作了另一幅迥异的模样——瘦骨嶙峋,面容冷峻,肤色透出一种微妙熟悉的过分苍白。
而于她刚刚挥动过的腕袖下,分明露出一截苍苍冷利的骨刃,其色泽是与持握着它的手指几乎完全相同的灰白色。刚才的破空声,正是这柄骨刃划过空气的声响。
傅小昨从看清她的模样后,从某种即视感中回过神来,就此便陷入了彻底的震惊。
再想到什么,她整个妖止不住地感到惊悚,喉咙阵阵发干,出口声音都发着颤:“你是……骨女?”
“骨、女。”
对方仿佛带着回味般地,轻轻重复了声,冷峻面容上有些慵懒的笑意:“要这么叫也行。当然,你也可以叫我还是还是人类时候的名字,百香子。”
“加贺氏,百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