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自己”救下一头幼小的受伤白狼之后,傅小昨总算确定下来,这具名为“阿蝶”的身体,的确便是黑羽秀树口中十五年前的那位救命恩人。
不过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机缘,从目前的情况发展来看,她似乎要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经历这位“阿蝶”的生平。
以之前那位戴着面具的神秘女孩告诉黑羽秀树的说法,阿蝶的确被困于蔷薇城堡中。但对方也说了,这里没有其他的活物——言则阿蝶已经死了。
用“阿蝶被困”的消息,将黑羽秀树引向蔷薇城堡,实际上阿蝶早已身亡,临到头,她还没让黑羽秀树进来……那她这一系列自相矛盾的行为,意义又在哪里呢?
而且若无出意外,这个结界是用来囚禁吸血姬的,阿蝶又怎么会死在这里?
——难道阿蝶曾经也是进蔷薇岛的外来者,并且以一人之力接连闯过了先前的六个结界,可惜最后没能成功从蔷薇城堡中活着出去?
可是这一切与卖药郎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个女孩需要借用退魔之剑的力量?之前那句模棱两可的“没有物怪……不过很快就有了”,又是什么意思?
最关键的是,那个戴面具的神秘女孩到底是什么身份?会不会是吸血姬的仇人?所以当初才会帮助阴阳.师囚禁她……
——以上便是傅小昨同志经历阿蝶生平的过程中,主要的心理历程。
当然不是她胆子大到闲得慌,以至于在眼下的情况里,还尽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实在是阿蝶小姐的生活——不吹不黑,只能用一句单调乏味来形容。
傅小昨被呈现的是一些片段式切换的画面,大致从中知道了阿蝶是一户猎户家的独生女,家庭平凡而和睦。
阿蝶自小跟着父亲学习各种打猎技巧,其中又对弓箭情有独钟,稍大一些,接触到了弓道精神的熏陶后,更是倍加沉迷其中,无可自拔。
在她的日常生活里,绝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在练习弓箭,包括救下黑羽秀树,也只是其中一个微小短暂到可以忽略的片段。
随着时间流逝,阿蝶逐渐长大成人,傅小昨也越发开始觉得,她对弓道的追求与痴迷,几乎已经到了一种堪称疯魔的程度——
稍早一些的画面里,偶尔还会有她与家人朋友相处交往的片段,譬如父亲做了什么好吃的菜、小伙伴送了她什么礼物,等等;但到后期,阿蝶每天的生活都成了无甚区别的重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的整个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她自己,以及手中的弓箭。
傅小昨不止一次地感到怀疑,如此的机械如流水,再为深刻的兴趣爱好,难道就不会变质吗?
……当然也可能是她粗人一个,精神世界达不到这么高大上的境界,以致体会不了如此宁静致远的旷达雅趣。
所以,在无限重复的飞逝片段中,她一边感受着阿蝶逐渐老去,一边把自己的大部分思绪,都放在了之前没想通的那一系列疑问之中。
——傅小昨觉得自己已经尽量脑洞大开了,但她终归不得不承认,似乎无论怎么编,一切的事况走向,总显得有些不合理。可是那种不合理感觉的突破口,她一时间又找不出来。
于是她只能这么一腔迷茫地继续看下去,一直看到——阿蝶死去。
她垂垂老矣,不复青春的年迈掌心里仍然握着那把陪伴了她一辈子、修补了无数次的弓。在一个看起来与往常没什么区别的夜晚,她终于永远地阖上了双眼,身边别无他人,因为她不曾结婚生子。
至此,傅小昨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居然就这么死了?
——可她怎么会是这么个死法?她不是死在蔷薇城堡的吗?怎么会是在自己家中自然老死呢?
——不对……老死……阿蝶救下黑羽秀树的时候,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哪怕到现在,也才过去了十五年。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她怎么可能会“老死”?
傅小昨整个妖陷入了彻底的懵逼。
她看到的这“一辈子”的缩影,确实是阿蝶真实的生平吗?
傅小昨先前是借由阿蝶的视角“看”到一切,而现在随着对方“死去”,她的视野也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然而紧接着,在这种匪夷所思的不得其解之下,她突然又重新“睁开了眼”。
“……”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傅小昨有过这样的猜测——她会不会是在经历像骨女结界中的那种“轮回”?不同之处在于,这次轮回中的内容应该是虚假的。
也许,阿蝶在作为外来者死在蔷薇城堡后,她的亡魂怀有不甘,却又难入轮回,于是便在此处,为自己构筑了另外一种虚假的人生:如果她不曾进入蔷薇岛,便可以与自己心爱的弓箭为伴,度过平凡安稳的一辈子。
——可是,就在这具身体第二次睁眼以后,没过多久,傅小昨就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这种猜测是错误的。
虽然她仍是以阿蝶的视角在经历对方的生平,可是这一次,阿蝶的命运轨迹与先前所见却截然不同。
在“上一辈子”里,阿蝶的一切都围绕着弓道为中心,其他的所有人与事,之于她而言,皆为可有可无、转瞬即逝的过客。可这次,她的生活重心转移成了她的家庭与亲情。
在傅小昨所见画面中,绝大部分的片段,都由阿蝶与父母的相处充斥着,各种家常琐碎,平凡而不失温馨。与弓箭相关的画面,则只占据着其中相当小的一部分,至于救下黑羽秀树这件事,甚至完全没有在阿蝶的视角中出现过。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傅小昨再次开始觉得,眼前境况的发展,越发变得怪异起来。
就像先前对弓道的追求之疯狂,这次,阿蝶似乎同样逐渐开始走入某种极端。
转折的起因是,某天阿蝶学做了一道菜,想给父母品尝——由于前因不太连贯,傅小昨只能勉强认出,那似乎是阿蝶父亲平日里经常做的一道拿手菜,由此大致猜测,阿蝶应该就是向自己父亲学的手艺。
可是在她将菜端上桌以后,父母二人的表现却显得很奇怪。